趙明恆垂首看著眼前這個正在難得的美夢裡與家人聚首的女子,突然生出一種不忍來。
她難得如此全然放鬆下來,還是不要擾了她的美夢吧。
他彎下身,將溫素音抱起。
溫素音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朵雲,漂浮著,徜徉著,被人輕輕地溫柔地推動,飄向那令人安心又快樂的遠方。
……
第二日清晨,溫素音醒來,緩緩從床上坐起,她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只記得昨天自己在院子裡不知不覺睡著了。
“你醒了?”趙明恆說,“早飯放桌上了,水缸我也灌滿了。”
“已經很遲了麼?”
“沒有,我也剛吃好。”趙明恆停頓一下, “你如果困就繼續睡會吧,反正也沒什麼事。”
溫素音聽了不由有些羞慚,這段時間她的確是“沒什麼事”,家中一應都是他料理,吃喝也是他端給自己,自己若繼續睡懶覺,委實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我不困了。”溫素音連忙說,作勢便要起身,或許是因為動作急了,她的衣領有些散開,露出鎖骨下一抹潔白細膩的肌膚。
趙明恆移開自己的目光,“那我先出去了。”
“你要去當差了?”
趙明恆應了一聲。
“等等——”溫素音突然喊住他。
“怎麼了?”
“昨日柳子英說你頭也受傷了,是怎麼回事?如今還好麼?”
趙明恆抬手摸了摸頭上已經結痂的傷疤,“你不用聽柳子英胡言亂語,早就無事了。”
“雖然我幫不到你,但下次這種事也是可以跟我說的,說一說也是好的,不然我什麼也不知道。”
“你在不高興?”趙明恆突然領悟到什麼,若有所思。
溫素音神色不變,語氣也依舊平穩,“沒有,只是覺得我們既然已經成婚,連受傷這種事情你都不告訴我,這樣不好,夫妻不就是要相互扶持過一世的麼,若彼此之間相互隱瞞著,時間久了定然會心生隔閡,我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我不說大話,但聽人訴訴委屈開解一二,自問還是做得到的。”
還有更深的一層考慮她沒有說,她害怕,自己真的徹徹底底成了一個無用的人,當秦煜習慣了事事都不需要告訴她,也不需要與她商量,她會成為一個好看但無足輕重的擺設,像這個家中的小貓小狗,但不是女主人。
她要在一開始就杜絕這種可能性,第一步便是從獲取“知道”這個權利開始。
趙明恆胸口發堵,這是很合乎情理的要求,而且她還那麼溫婉、那麼真誠,若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她的新婚丈夫,一定會被這樣美麗體貼的妻子打動而心生歡愉吧。
不過很可惜,他不是。
完全任由心中的情緒發作。
他硬邦邦地說:“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事情都沒有辦法獨自扛了,還要自己的夫人一同憂心勞累,算什麼大丈夫,如果是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溫素音未曾料到,這秦煜竟是這般有志氣,乃至自尊到有些過分的脾性,但她覺得這話有些沒有道理,不過是夫妻之間應坦誠相待開誠布公,如何就能生生拔高到與是否大丈夫的標準放一處了。
“你——”她吞回想說的話,只微笑,“楚霸王也有虞姬呢,我們普通人家,我便是多關切我的夫君一二,也不過是閨閣中的小事,礙不著什麼,夫君便當體諒我,容我這份心,也不是壞事,你說對不對?”
“……”趙明恆胸口似乎堵得又厲害了一些,“你說的對。”
出門的時候,他在想,自己做什麼和這盲女說這麼多。
待他回到自己身上,她的夫婿或許也回來了,人家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自己何必多嘴多舌,徒惹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