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開閉鑔音的符號都有些看不清楚,但她很驚訝地多打了幾次。因為真的很好聽,是哪怕放到當代流行歌曲裡,都一樣如虎添翼的好譜子。而且,總覺得這個鼓點有點耳熟,她一邊打一邊回想,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掙紮了四十分鐘,她放棄了,把譜子裝進包裡,繼續收拾其它東西。
想起侯輝曾經跟她說過,她的生父擅長打架子鼓。再看看這個譜子,她料想這很有可能是他留下的東西。於是,她委託筆跡司法鑒定所去鑒定字跡的書寫年份。結果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30.6年前。這麼算來,這是呂映秋懷孕初期寫下的譜子。
十有八九是生父留下的東西了。她有些好奇母親為什麼會保留這個東西,也對生父的身份産生了種種疑問,但龔子途回國的訊息讓她暫時忘記了這件事。
七月四日,龔子途按照約定回國,但他的心情和形象都和預期的相差太多。他打著石膏,繃帶掉在脖子上,神色冷漠而頹喪,看上去就像剛從伊拉克戰場回來的退伍軍人。他沒有因此放棄這次巡演,只是不再跳舞,站在後排合音。粉絲們自然不必多說,連路人都被他這身殘志堅的小樣兒打動了,演唱會門票銷售漲幅呈直線飛升。於是,楊英赫果斷地為龔子途和侯曼軒在電視節目“流行樂中心”安排了《y bride》的同臺演出。一來侯曼軒確實是新娘,二來龔子途可以繼續打造身殘志堅愛豆人設,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機智了。
表演前一天,又下一場暴雨。侯曼軒慣例在舞蹈室練習到了晚上十一點,才拖著虛脫的身體走到公司後門。巴士、計程車來來往往,地面被雨水和霓虹披上了一層五顏六色而迷眩的玻璃紙,撐傘而過的行人寥寥無幾。看著大雨她的心情很煩躁,不想叫司機,但也不想開車,所以只是站在門口,出神了很久。忽然,一個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和你一起表演《y bride》,真是一個笑話。”
她被嚇了一跳,思緒也被拉回了現實。轉過頭去,好巧不巧看到了龔子途。她驚訝地說:“你怎麼這麼晚也沒回家?”
“一直在門外看你練舞,但你太專注,沒發現而已。”
晚間,大廳裡的燈只剩下了昏暗的幾盞,在大理石地面照映出虛弱的光影。龔子途吊著繃帶,側臉神色卻還是平靜而有些清高的,就好像身上的傷都與他無關。而她已經不能再多看他一秒鐘了。她拿出手機,一邊給司機發訊息,一邊說:“這樣啊。你需要養身體,早點回去休息吧。”
“謝謝曼曼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
她這才收了手機,無力地說:“子途,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是,你都結婚了,是沒什麼好說的。”他笑得嘲諷,“我只是想知道,我們在一起這七個月算是什麼?我是做了一場夢?”
“對不起,我知道你一直有一個理想中的侯曼軒,那是你從小到大的夢中情人。但是那只是表象。真正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有普通女人的缺點。我不完美。”
“我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時間也不短了,你是什麼樣的我當然知道。但我喜歡你,你的缺點也是優點。”
龔子途有少爺脾氣,侯曼軒也是知道的。她原本以為重逢之後,他們會大吵一架,甚至會遭到他的詛咒或報複,但沒想到他這麼平和。於是,她也放下了戒備心,好好跟他溝通:“那你知道嗎,我和所有女人一樣,都怕老的。我骨子裡也很傳統,渴望有一個穩定的家庭。如果不是進入演藝圈,可能我孩子都已經快念書了。你還年輕,心沒定下來,我們倆不管談多久,都遲早會結束。長痛不如短痛你是知道的。”
“因為你想結婚,所以就甩了我。”
“子途,你總不能真的指望我等你到三十九歲。”
龔子途笑了一下:“不要什麼都想當然。我本來打算七月五日向你求婚的。”
與此同時,天邊一道閃電劃過,刺得侯曼軒眼睛都睜不開。緊接著的雷聲轟隆隆響起,讓她不由懼怕地縮起了脖子,又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剛才說什麼?”
“戒指都訂好了,也說通了家裡人,打算求婚成功就退出演藝圈。”說到這裡,他回頭看向她,笑容苦澀,“曼曼,你好狠的心,在滿懷期待的時候把我一腳踹了。”
侯曼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你想跟我結婚?”她聲音發顫地說道。
“對。”
“不是隻談兩三年戀愛那種?”
“當然不是!”他有些憤懣,“你覺得我跟你像在玩?我說過的,所有第一次都要留給你,當然也包括結婚。”
他不是隨便玩玩的。在他心中,她不是成長過程中能帶給他激情的姐姐,不是曇花一現的戀人,他是把她當成真愛對待的。而現在,她已經和別人結婚了。
此時此刻,她特別想大哭一場。
龔子途原本很生氣,但看出了她眼中的強烈動搖,忽然又看到了一線希望。他單手扶著她的肩,讓她轉過身來:“曼曼,只要你還愛我,一切都不晚。你和戚弘亦才結婚,婚禮什麼的都沒辦。我可以等你處理好和他的感情,到時候我也退出演藝圈了,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的啊。”
還可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