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百餘年後,晚期梅毒仍然會給病人帶來無盡的痛苦,更何況現代醫療剛剛起步的十九世紀。
她剛剛獲得自由,梅毒就徹底拖垮了身體。
哪怕海倫娜請來了專業的醫生,也對病入膏肓的瑪麗安娜束手無措。不幸中的萬幸是瑪麗安娜的身體本就虛弱,病毒沒來得及折磨她,她就在病榻上合攏了眼睛。
伊拉拉抵達時,大家都到了。
參加葬禮的人不多,大多數都是女性。有一部分姑娘臉上同樣生著梅毒瘡,理應是同樣被賣給詹妮斯夫人的受害者。
愛瑪和珍妮一左一右簇擁著哭泣的海倫娜,哈德利女士和摩斯坦小姐,作為與瑪麗安娜打過交道的夜校教師,也出席了葬禮。
甚至是在挖開的墓地一角,塞巴斯蒂安·莫蘭也在場。
他是在場唯一一位男性,因而自覺站在了角落。莫蘭沒打傘,只是將雙手揣進夾克口袋裡,任由細密雨珠打落頭發和衣物。
伊拉拉沉默走向前,將傘柄稍稍舉高。
黑傘遮住莫蘭的頭頂,沉默不言的老兵這才猛然回神。
他機警地轉身,觸及到伊拉拉的視線,又抿了抿下唇。
“不用給我打傘。”莫蘭說。
他來做什麼?
伊拉拉沒問出口,但直率的視線足以讓莫蘭瞭解到她的想法。
老兵一聲嘆息。
即使在給顧問小姐做“男助理”,日常行動中,莫蘭也是動作多與言辭。除卻救下珍妮的那一夜他痛苦之聲外,這家夥沒再對外流露過任何情緒。
但也有好的一面。
至少,莫蘭也沒再因為任何巨響、乃至真正的槍響而應激發作過。
他的ptsd好了嗎?伊拉拉不清楚,當下的心理學條件也不足以做出準確診斷。
但——
“珍妮希望我來看看,”莫蘭啞聲說,“沒什麼拒絕的道理。”
自從救下珍妮後,莫蘭始終與她保持著聯系。老兵人到中年無妻無子,完全是把年輕的姑娘當成侄女看待。
在經歷瞭如此殘酷的戰爭後,能在歸來之後找到人際上的羈絆,這是很好的開始。
因而伊拉拉沒做任何表示,她只是點了點頭。
牧師看向伊拉拉:“人都到期了,我們開始吧。”
朗誦悼詞、棺材入墓,然後依舊是海倫娜撒上了第一把土。
雨一直在下,但哭泣的海倫娜卻擦了擦眼淚。
她沒再對伊拉拉表示感謝——海倫娜已經說的更多了。
穿著男裝的小女孩,只是吸了吸鼻涕,走到伊拉拉麵前。
“瑪麗安娜說,她沒什麼遺憾了,不要為她獲得安寧而悲傷,”海倫娜哽咽著,卻對伊拉拉揚起一個笑容,“她會在死後保佑著我和你的,福爾摩斯小姐。”
伊拉拉垂眸,綻開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