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拉抬起頭才能觸及到莫裡亞蒂的眼睛。這幅鏡架是黑色的,夾在他清雋面龐上,少了幾分算計,多了幾分書卷氣。
倒是更可愛了,前提是他的臉沒腫。
伊拉拉麵無表情:“地下太黑是我看不見,現在看得見了,你消腫後再來和我調情。”
莫裡亞蒂:“…………”
打是她打的,但想伊拉拉愧疚,不可能的!
小教授似是想出言辯駁什麼,但他剛開口,與專員談判的克裡斯蒂娜突然抬高聲音。
“等待通知?先生,這不是我們想要的答案!”克裡斯蒂娜擲地有聲,“既然議院派了你與我們交談,難道不應該今日就討論出結果嗎?一句等待通知,你為何相信如此敷衍之後,工人會放你離開這件屋子?”
克裡斯蒂娜的話,讓衣冠楚楚的專員倒吸口涼氣。
“代表女士,”他反問,“你在威脅我?”
“我在指責你。”克裡斯蒂娜寸步不讓,“你今夜回去可以享用夜宵後入睡,先生,事情拖延一天,工人們就一天沒有工資。就算有好心人捐款資助,也不意味著我們的家人,我們的同志沒有餓肚子。我與你談判一整晚,敲定好所有內容,不是為了一句等待通知!”
伊拉拉頓時瞭然。
這是談判到最後,專員用了一句官話敷衍。但凡與政府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其效率,簡單的一句“等待通知”,不知道要拖延多久,
然而輝光火柴廠的女工,聽了多少句等待通知了?
從有人磷中毒開始,她們就在等待工廠給出答複。後來夜校派了醫生過來,也不了了之。
在反複的糾結、壓迫之後,工人們終於選擇罷工。
若非逼到絕路,誰會斷了自己的口糧。她們等了太久了,一步退、步步退,走到今日,工人們想聽到的決計不是一句“等待通知”。
專員很是為難:“我理解你的心情,女士,但我一人無法更改律法,就算明日批準,也需要走程式的。”
“你不理解,”克裡斯蒂娜出言,“若是理解,請給我們一個允諾和確定的時間。”
她的話音落地,伊拉拉緊跟著大喊一聲:“要立法!”
屋子裡都是人,而伊拉拉身形嬌小,她完全被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工人們不知道是誰喊出來的,卻緊跟著吶喊起來。
“沒錯,要立法!”
“設定最低工資和工時!”
“禁用白磷!”
“給我們一個確定的時間!”
很快,不只是這間教室,整個夜校的工人都跟著沸騰。
群情激昂、字句血淚,叫喊與呼聲幾乎點燃整個夜空,所有的交談和辯駁都被淹沒在了抗議之中。
這種情況下,專員深吸口氣。
“諸位!聽我一言。”
他不得不等待眾人平複心情,而後出言:“既然眾議院派我來,證明立法與聽證會正在推進。我向你們保證,我與克裡斯蒂娜女士一定會參與全程。但這並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法令是最後通牒,難道最要緊不是大家的工資待遇問題嗎?”
這句話終於切中了工人們最關心的。
聽到提及工資薪水,教室內的工人們才慢慢的安靜下來。
見眾人的情緒有所平緩,專員才淺淺鬆了口氣。
“聘回被開除的員工、為病重員工支付醫療費用,還有取消不合理工作條例和強制午餐,甚至是提升工資這部分,”他說,“事態鬧至今日,若是你們的老闆不鬆口,輝光火柴廠也別想繼續做下去了。回去之後,我會以個人的名義與火柴廠的股東們交談,明天下午之前,讓火柴廠給你們準確的答複。”
伊拉拉當場大喊:“好!”
她的聲音響起,工人們安靜了瞬間,而後震耳欲聾的歡呼幾乎要掀翻屋在格雷福斯墜河之時,伊拉拉就知道這是註定的結果。沒有了邪)教從中作梗,工人們爭奪自己的權益是歷史必然。
但當她身處現場、佇立其中,伊拉拉仍然不免感到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