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她仿若不覺,依舊鎮定自若地在陣前指揮。
扈東等人急得要命,恨不得把她拖回來,卻也知道不能這樣做。
來軍中鍍金的天潢貴胄不在少數,如此率先垂範的,卻當真是屈指可數。
士氣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東西,長公主的出現,士卒們看在眼中,有些話雖然沒有宣之於口,心裡卻不可能沒有感觸。
對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而言,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兒,也無非就是軍中的什長和校尉,至於官衙裡的縣太爺,那都是垂拱在上,尋常人無緣得見的。
結果現在,他們居然在這樣危險的地方,看到了這位原本高高在上,連鞋底都難染塵埃的長公主。
開拔前動員時她說的話,似乎並不作偽。
她說:“這一次,我同你們共進退。”
即使不說這些玄的虛的,願意上戰場、搏軍功的人,此刻也會希望,自己奮勇作戰的表現,落在長公主的眼裡,得到她的賞識。
……
這夜的攻城聲一直未有止息,響到了天明。
發梢上的血已經凝固,緞子一般的烏發變得虯結、幹涸。
趙明臻把發尾抓到肩前,神色看起來有些難過。
她身邊的人都知她喜潔。越喬見狀,道:“我去弄些水來,殿下稍等。”
趙明臻攔下她,道:“不必。行軍在外,食水寶貴。拿你的刀借我一用。”
她的刀在前夜格擋時捲了刃。
越喬不解,但還是依言照做,直到趙明臻橫過橫刀,把發尾繞在了刀刃上,才恍然明白她是要做什麼。
趙明臻的胸膛微微起伏著,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拿刀的手隨即往下一沉——
她割斷了這截二尺長的頭發。
——
四天五夜的鏖戰過後,東路軍拿下了烏爾霄的第五座大城。
戰前明明定下,不論是否攻下高坪,都轉道去攻附郭的縣城,解決糧草、再行安置,但等真的取下勝果之後,軍中又漸有不捨離開的聲音了。
“原定就是要打到高坪,與西路呈合圍之勢,再聯縱逼烏爾霄出面和談,如今我們既已拿下,何不在此結陣固守?”
趙明臻卻是堅定的,並不戀戰:“西路軍依舊杳無音訊,孤掌難鳴。高坪是大城,烏爾霄不想我們明天就打進王宮的話,總要派兵回防,留在這裡,遲早會被包了餃子。”
問題還是出在了西路軍上。
眾人扼腕。
行伍中人,本來說話就沒什麼講究的,這會兒更是罵得葷素不忌,若不是顧及長公主還在這裡,恐怕罵得還能再上一個臺階。
趙明臻隱隱約約覺得更不對了。
她先後派了幾路人馬,探查所得的結果,都與之前越錚帶回來的訊息沒什麼區別。
現在的情形,不像是姓聶的那邊沒有如期攻克、完成部署,倒更像是他們已經溜之大吉。
趙明臻的眉心越皺越深,一面安排人手繼續往西探查,一面派人加急趕回大梁,傳遞前線的情況。
……
高坪一戰,北境軍雖有損傷,但是周遭的其他小城卻也被嚇破了膽,見這些大梁軍隊調轉方向開了過來,幾乎全都棄城逃跑了。
雖然跑得快,堅壁清野卻也是記得做的。而北境軍遠離本土作戰,糧草方面本就有些吃虧——帶多了影響行軍速度,帶少了卻又難以補給。
隨著時間的推移,局勢漸漸變得微妙了起來。
東路軍遲遲沒能收到西面的回應,而更壞的是,派去探查的人,也都沒能回來。
與此同時,是斥候帶來的新線報。
“西面的烏爾霄守軍,如今似已集結,正朝我們反包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