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他都沒有要醒的意思。
雖服了藥,他身上的熱意卻依舊反反複複,意識也不見清醒。
瞿醫士一個頭兩個大,開始嘗試別的辦法,譬如針灸。
見這鬢邊蒼蒼的小老頭也跟著熬,趙明臻心急如焚,卻也無法苛責,只能暫時壓下心裡所有的情緒,轉頭去看殷清泰那邊呈上來的軍報。
她在京城時便讀過兵書,但那時只是當睡前消遣的讀物,翻不了兩頁就要睡著,正正經經讀起,還是在來到北境以後。
燕渠剛知道她看這些玩意兒時,只當她是覺得有趣,後來見她真的用了功,便也開始認真,時常在沙盤上與她一起推演。
但趙明臻很清楚,這些都是紙上談兵的功夫。好在,殷清泰和其他幾個燕渠的心腹手下都是頂用的,並不需要她做什麼生死存亡的選擇。
她只需要穩住局面,在燕渠醒來之後,再把這一切交回給他。
話雖如此,她落下他的將軍印時,心底卻還是會感到忐忑。
每一道軍令背後,都是沉甸甸的人命,她沒有辦法把這一切當成是玩笑。
……
天色漸沉,又到了這天夜裡,見趙明臻眼下泛青,碧瑛試探般問道:“殿下,今晚……要不就換我們來給駙馬守夜吧?”
她這麼沒日沒夜地熬,碧瑛瞧了都害怕。
趙明臻輕輕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我不累。”
碧瑛也就不敢再勸,服侍她梳洗後便退下了。
帳中的床榻換了一張大的,足夠兩個人一起躺上去。
趙明臻合衣臥下,輕輕枕在燕渠的身邊。
她並不是逞強,也並不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只是晚上守著他,與他臥在一起,反倒能叫她安心。
她抬起手,輕輕撫上他的眉心。
已經十天了,他還是沒醒,但是眉眼間已經舒展許多;
兩處傷口,她今日換藥時也都看過,瘡瘍沒有繼續蔓延,開始有收攏的意思。
趙明臻握住他微涼的手,用氣音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
他總是可靠的,可靠到她已經無法想象,自己如果失去他,又會怎樣。
他才捨不得她,趙明臻想,他會回來的。
該掉的眼淚早掉過了,她安靜地閉上眼,正要睡去,帳外,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腳步聲。
趙明臻立時便清醒了。
為免走漏風聲,這座中軍帳附近,只留了幾個親兵遠遠地把守。殷清泰每日來稟,也都很謹慎,不會帶什麼人來。
不應該有這樣的動靜的。
趙明臻翻身起來,還未來得及下床,就聽見了外面在叫嚷什麼。
“起開!我們已經多日未見大將軍了!你們既是將軍的親衛,為什麼又要幫著別人來攔我們?”
“等等,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都是自己弟兄,但事情確實是要來問清楚的。”
“還有什麼好問的!那長公主想削北境軍的兵權不是一日兩日了,大家最後一次見到大將軍,就是與她同騎歸來,然後就再不見人影。”
“別囉裡囉嗦了,讓我們進去!今日,我們一定要親眼見到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