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爾霄的大軍還在城外,雖說他們引起營嘯、兵不血刃的目的並沒有達到,可帶著這麼多人翻山越嶺地來了,會這麼輕巧地離開嗎?
這種時候,燕渠受傷昏迷的訊息,絕不能流傳出去。
昨晚,他自己也是這個意思。
兩人都看到了躺在一旁面色蒼白的燕渠,瞬間瞭然,立馬跪下表忠:“奴婢明白,請長公主放心。”
趙明臻轉身又去摸瞿醫士端進來的藥碗——碗壁上散發著灼燙的熱意,還要涼一會兒。
見狀,碧瑛立馬去找扇子了,而碧桐見趙明臻臉色不對,扶她在杌子上坐下。
昨夜,趙明臻來回顛簸了上百裡,後又守著燕渠一直沒睡,這會兒終於坐下、合目休息,腦子裡的念頭卻沒有止息。
烏爾霄人高鼻深目,面容與大梁人並不相同,想要趁夜鼓動營嘯,需要內應配合。
現在這樣的關頭,不宜在軍中大肆搜查,否則反倒會動搖軍心。
而她對軍中情況不甚瞭解,也不知道誰值得信任、誰不值得信任,能做到的,就是先把這個訊息,全然地瞞下來。
所以,她才叫了自己的婢女來,至少她們,絕不可能是異族的奸細。
趙明臻略定了定神,隨即端來藥碗,以唇試了試藥的溫度,確定可以入口之後,便讓婢女把燕渠的腦袋扶起來些,要給他喂藥。
只可惜,人在昏迷時,齒關太緊。眼見他吃不進去,趙明臻急了,低下頭去咬他的嘴巴,生生撬開一點之後,才又捏著他的臉,把藥往他嘴裡灌。
她的動作沒有一點旖旎的意思,兩個婢女卻不敢看,慌忙別開了頭。
碗裡終於只剩下一個淺淺的底,趙明臻稍鬆口氣,放下碗,又扯來帕子給他擦拭。
碧瑛見她這樣,心生感慨,卻也不敢說什麼,只與一旁的碧桐,交換了一個眼神——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們是真的不敢相信,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長公主,會為駙馬做這些事情。
——
少頃,趙明臻將殷清泰也請了過來。
主帥沒有露面,他這個參謀自然得在前方主持局面,特別烏爾霄人現在還沒有退兵。
他腦子轉得快,一踏進帳中,感受到這會兒凝重的氣氛,就知道燕渠出事了。
趙明臻已經冷靜了許多,她說:“燕將軍一時醒不過來,但局勢仍要維持。殷參謀,本宮需要你配合我。”
殷清泰朝她深深一揖,鄭重道:“是,屬下明白。”
軍令如山,昨晚燕渠的態度很明顯了,他雖是說笑般說“報與長公主做主”,可這又何嘗不是在婉轉地做了安排?
行軍打仗這麼多年,燕渠受過的傷不少,這一次傷重幾分,他自己心裡是有數的。
趙明臻複又深吸一口氣,努力鎮靜地道:“本宮不通軍務,大事小情還要仰賴參謀,拜託了——”
說罷,她竟也起身一揖。
殷清泰不敢消受,又不敢扶她,只好避讓著道:“長公主言重了,這本就是臣的分內之職。今日的軍報,我這邊馬上呈給殿下過目,只是……”
他想了想,還是直白地道:“打不打、退不退,到時候總有需要大將軍發令的時候。”
很多事情,他這個參謀是做不了主的,即使他能做主,也壓不下其他的聲音。
趙明臻明白他的意思。
她回頭看了一眼燕渠,忽覺肩上沉得發緊。
“先不說這些。”她的目光漸漸沉靜了下來:“也許這兩日,他就能醒過來。我相信他。”
——
只是陷入昏迷的燕渠,很顯然“辜負”了她的這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