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渠的眼簾卻都沒抬,仍舊在親自核對手上的賬目——涉及糧草,他總是很謹慎,不管底下的司倉看過幾遍,都會親自再過一過。
他沒回答,只淡淡道:“趁長公主不在的機會,把營部裡的人好好盤一盤,人心浮動的,記下來。”
項飛鵬沒了八卦的心思,神色一凜,拱手應下。
待他走後,燕渠閉上眼,一手捏著自己的眉心,一手精準地又把那封書信摸了出來。
鬥大的“等我”二字寫得很潦草,不過即使這樣,也比他那隻能說是工整的字好看多了。
她會回北境,他是很確定的。她不是一個半途而廢的人。
他只是有點兒想她,雖然並未分離多久。
滿打滿算的話……十天?半個月?
只是人總是貪心,習慣了日日相見的親密後,就連這樣短暫的分別都覺得難捱了。
燕渠輕哂一聲,指腹在信的邊緣反複摩挲了兩下,才捨得把它再收回去,隨即拾起筆,在一旁的年歷上又勾了一筆。
清明、穀雨、夏至……沒有她的日子一天天翻了過去,終於,前方驛丞來報,長公主的車馬,還有不到八十裡就要踏入北境了。
——
天氣已經漸漸轉涼,北境的春夏秋都很短,冬日無止境地綿延,佔據了半壁江山。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趙明臻心底,卻還是有些唏噓。
若要讓幾年前的她,猜猜她現在會在哪裡、做什麼,那時的她,一定無法想象。
原野上的風獵獵作響,趙明臻漫無邊際地張望著,視線的盡處,已經可以看見北境軍軍旗的地方,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小黑點很快變成了大黑點,她漸能看清楚,是有人騎馬朝她奔來。
趙明臻微微一怔。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也近乎本能地駕著馬,朝那個方向奔了過去。
果然是燕渠。
兩人很快下馬,擁住了彼此。
一別數月,他的懷抱依舊熾熱,聲音裡卻是歉疚:“守將不得擅自離開,我最遠只能在這裡迎你。”
趙明臻伏在燕渠的肩上,深吸一口氣,把他也抱得很緊。
她拍了拍他的背,彷彿安撫一般地道:“已經離我很近了。”
男人有樣學樣,把臉也埋進了她頸窩裡。趙明臻被他的額發蹭得癢癢,推開他一點,昂著下巴,努力打起矜持的態度,質問道:“就有這麼思念本宮嗎?”
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就抱著她不撒手。
她都聽到她身後的隨從在偷笑了!
他一貫冷靜內斂,趙明臻以為,她會和平常一樣,收到一些含糊的答案,卻不曾想,摟在她腰上的那雙胳膊很快一鬆,轉而穩穩地固定在了她的肩頭。
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瞳一眨也不眨,趙明臻沒來由地一慌。
燕渠認真地注視著她,用一種近乎喑啞的聲音說:“想你。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