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清楚,他們想要的利益,大梁是不會給的,一直在為了打做準備。
他們想打,而她不想打。
但留給她的,卻也不是隻有妥協一個辦法。
——
風聲蕭瑟,兩國的旌旗在獵獵作響的大風之中狂舞。
對峙已然擺上了臺面,烏爾其羅抬起鷹隼般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對面長案後的大梁公主,道:“長公主殿下……當真不打算看一看,我們新草擬的這份契約嗎?”
她微側著臉,姝麗的面孔上不知是緊繃還是高傲,聲音也似乎緊到有些發顫:
“本宮說了,你們若不交出那北狄的神子,我們無從談起……”
她話音未落,便有侍從急匆匆地跑過來,附耳與她說了句什麼。
烏爾其羅欣賞著她臉上驟現的驚色,竟是直接站起,大笑兩聲後道:“長公主聽到什麼,臉色都變了?”
說著,他從口中吹出一聲尖銳的呼哨。
呼哨聲炸開的瞬間,帳外驀然傳來一陣驚雷般的馬蹄聲。大梁使團的眼神驟然也變了,紛紛起身,護衛們亦是戒備拔刀。
而一片亂局之中,烏爾其羅竟是堂而皇之地上前兩步,用著不甚熟練的中原話,一字一頓地道:“讓我來替長公主告訴大家吧——本該作為困獸的烏爾霄五萬大軍,如今,已經徹底發動,突破防線了。”
他一步一步朝趙明臻走了過來,奇怪的腔調,襯得他的聲音愈發低沉:“長公主身邊那位燕將軍,今日怎麼也不在了?哦……昨夜起接連潰敗、前線吃緊,想必是無心再護衛公主殿下,去陣前指揮了吧?”
“戰局難料,讓我猜猜,公主殿下該如何應對呢……”
眼見他越走越近,趙明臻身邊的護衛俱是昂起劍鋒,直至向他。
一直顯得過分沉默的趙明臻,卻突然用兩指夾住了離得最近的那支劍尖,輕輕往下壓了一壓。
她抬起眼眸,這才不緊不慢地道:“雖然說,是其羅王子先行發動攻擊、撕毀和談,可我們大梁是禮儀之邦,又怎能用劍直指人家的面門?”
烏爾其羅只覺她是在故弄玄虛、強撐體面,不以為意地笑了一聲,才道:“長公主既然如此想要繼續和談,那我們,也不是不能聊。”
他拈過下屬遞上的那紙合約,伸到了趙明臻眼前。
趙明臻還真接過來了。
一時間,場內落針可聞,只剩她逐句去讀那烏爾霄擬定的條約的聲音。
“……平會城以北,劃歸四城與北狄……”
“茲以癸卯年春分為界,暫定以平會城,為通商貿易之邑,由烏爾霄汗國,協北狄王室會理……”
聽著耳畔傳來大梁使臣惶恐的、連稱不可的聲音,烏爾其羅的嘴角好心情地翹了起來。
他彷彿循循善誘一般,朝趙明臻道:“其實並非不能接受對嗎,長公主?本就是邊境蠻荒之地,只是四城而已,又兼收複日短,人煙稀少……總比真的打輸了仗,連其他地方也丟了要好。”
見她眼神閃爍,似有猶疑,烏爾其羅繼續道:“不過一個萬俟浚而已,等長公主簽下,就當我送予你交差好了。”
趙明臻終於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當真?”
烏爾其羅誠懇地看著她,道:“自然。”
自然當不得真。
簽下之後,給與不給,難道還由得了她?
趙明臻收斂的唇邊的笑意,迎著烏爾其羅期待的眼神,緩緩抬起眼簾,露出了眼底狡黠的顏色。
“只可惜,本宮還有別的選擇。”
刺啦幾聲,她白玉似的指尖用力,頃刻間,落滿了荒唐字跡的脆弱紙張,倏而就被撕碎了。
雪花般的紙片毫不客氣地揚起,烏爾其羅瞳孔驟縮。
就在他勃然大怒之前,帳外本就嘈雜的聲音裡,傳來幾聲烏爾霄話的驚聲尖叫——
“不好了!前線計程車卒……連督戰隊的都嘩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