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烏爾其羅和兩個侍從朝她走了過來。
這是趙明臻第一次親眼見得烏爾霄人的長相。
他們的面孔與北狄人並不相似,如信報中所言那般,他們有著深棕泛紅的頭發、高鼻深目、五官大開大合。
打頭的這位烏爾其羅,看起來約莫二十幾歲,是很典型的這種長相。但許是因為有王室血統,他的發色和瞳色要比一旁的兩個族人深許多,面板呈現出一種近乎死寂的白。
也許是先入為主的影響,她這一眼,竟真覺得,燕渠和眼前此人的長相,有著微妙的相似。
尤其是一雙眼睛。
而這烏爾其羅也正打量著趙明臻。
他早有耳聞,大梁這邊派來的使臣,是皇帝的胞姐、當朝長公主。
但兩國地隔千裡,中間從前還橫著一個北狄,對彼此的情況其實不甚熟悉。
在見到趙明臻以前,烏爾其羅還以為,她會是一個年紀不小的老嫗,萬萬沒想到,會是她這等模樣。
——
煙塵裡,看到趙明臻三人三騎回來的時候,大梁這邊上上下下都鬆了一口氣。
尤其是隨她一起從京城來的使團成員。
和談成不成另說,但這位若是在這兒北境出了什麼岔子,皇帝能把他們吊起來皮剝了。
趙明臻的神色如常,只在經過燕渠身邊時,勒馬頓了頓。
……他的右手摁在劍柄上,用力到指節泛白,見她來,才鬆了下來。
她把那枚響竹塞還給他,揚眉看他:“物歸原主。”
說話時,她的指尖有意無意地在他掌心扣了一下。
燕渠動作一頓,隨即緊緊收攏了指掌。
常晉鵬緊張兮兮地上前,問趙明臻道:“長公主,方才……怎麼說?”
說實話,這一行人,對這位長公主都是心有疑慮的,然而皇命難違,他們只能想著,即使她真的不成,也要盡力從旁輔佐。
趙明臻沒有單獨理他,先是高聲令道:“留下五百人,我們和他們一樣,往前五裡再紮營。”
風聲中,夾雜著重甲騎兵撤退的聲音。
燕渠挑了挑眉。
其他人即使聽不得那麼確切,也能聽出是撤兵的動靜,一時間都不免驚訝地看向趙明臻。
“他們比我們更想和談,拿穩這一點就好。兵力挾制的算盤打不通,自然得換大路走。”趙明臻的神色平靜,沒有一點倨傲的意思,反倒說得很輕巧:“好了,其餘的,紮營後再談。”
——
風聲鶴唳的營地中,兩方兵士沉默地安著營帳,往地裡砸鐵銷的聲音,恍若間彷彿刀劍錚鳴。
紮營後,天已經擦黑。
兩邊各遣使節去往了彼此的營地,約定翌日的和談時間。
趙明臻聽著常晉鵬的回稟,幾乎都有些不可思議了:“他們當真是這麼說的?”
正式和談之前,兩方總要互相試探一下。
其實不論怎麼談,烏爾霄和大梁都不會是最吃虧的,真正在這場戰爭中滿盤皆輸的,是北狄。
他們是真正的敗軍之部,會被兩邊議定後瓜分掉。
大梁想要解決北境的困擾,就要趁此時機,收化北狄的影響力,順便打消山脈另一邊的覬覦;
而烏爾霄使臣透露的意思,竟是隻打算以北狄的名義與大梁和談,甚至還想扶持他們複國。
常晉鵬擦了把冷汗,又覷了一眼趙明臻的臉色,才繼續道:“他們還想要之前北狄侵佔的城池中的四座……若不是兩位通事都這麼說,微臣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趙明臻都覺得有點好笑了:“他們是不是忘了,自己是難以支撐、祈求與大梁和談的那一方?”
常晉鵬道:“最開始的調子,都會起得高高的,不叫人摸到底線,估計他們也只是叫一叫。”
道理趙明臻都懂,但是想到今日烏爾霄的甲兵和威脅之意,她還是覺得有一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