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偶爾喊兩聲,燕渠已經很滿足了,聞言只低笑道:“我自然記得。無論人前人後,長公主依舊是臣的長公主。”
——
白日裡,還有不少正事要幹。
趙明臻身份高貴,烏爾霄這邊派來求和的使臣只是一個中層將領,不夠格見她——當然,這座汗國的頭領也不可能冒著風險進入到大梁的掌控內。
在得知大梁長公主作為天子特使來到的訊息後,兩方就開始互派使節,商議要在中間地帶紮營搭臺,以待見面。
烏爾霄那邊自然是急切的,他們被扣在了這裡,只被燕渠這邊放走了不到十之三四的兵員,糧道被堵截後,完全靠的是之前省下的糧草,都開始宰殺戰馬了。
大梁這邊好些,但是也好不了太多,雖然暫時停戰,但是這麼多異族甲士屯兵在此,晚上做夢都得留一個眼睛出來,同樣要花費人手與精力。
相對來說不同的,其實是士卒心氣上的區別。
一邊是千裡奔襲來吃癟,拉鋸一年也沒討到好,一邊是保家衛國收複失土,雖然打得艱難,可總算是穩住了勝果。
在烏爾霄的大力促成下,再加上大梁這邊也不想拖到過年,兩方會洽和談的時間,很快就定在了三日後。
這幾日,趙明臻忙得團團轉,盡管此行帶了很多屬臣,也有禮部的官員隨行,有的是人給她做雜活出主意,但是真到拍板定責的時候,還是得她來權衡。
燕渠同樣沒得好歇。局勢如此劍拔弩張,和談只是烏爾霄不得已做下的抉擇,始終要提防他們反咬一口。
盡管搭臺的地方更靠近大梁的掌控範圍,還是要加緊佈防,以防萬一。何況,還事關趙明臻的安危。
他唯一能鬆口氣的時候,就是這幾日晚間。
趙明臻把使團裡的禦醫派了過來,盯著他好好治傷調養。
燕渠對自己的身體其實並不是很在意。或者說,武人見慣了生死,在這方面總是要麻木些。
皮肉長好了就是萬幸,至於會不會隱痛,日後又會不會牽扯到哪裡,他是沒有興趣去管的。
但是那晚趙明臻扒了他檢查時,露出的生氣實在是叫他不敢不依從——總感覺他要是再說一個不字,她真能給他一拳。
不過,他也不是陽奉陰違的人,何況她如此關切,就都依她安排的去做了。
雖然他其實還是騙了她。
戰場上穿著甲,若只是流矢可擊碎不了。是有北狄的刺客,藏在屍體堆裡,趁打掃戰場時,朝他發弩。
他結下的這些血海深仇,除非他死,否則只要還有一個北狄人活著,就都是到不了頭的。
一眨眼,就到了約定的和談之期前的最後一個夜晚。
趙明臻召集所有人,最後確認了一遍有關的事宜。
燕渠是此戰的主帥,自然也在場。她卻和之前一樣,一眼也沒多瞧他。
倒不是她有心疏遠,只是燕渠在外表現得越威嚴冷肅,她越是會想到三天前的那晚,他貼附在她耳邊,那些不正經的踽踽私語。
其實燕渠此刻心情也差不多。
趙明臻在人前越是高高在上,展露出長公主的氣度,他便越忍不住想起,高山上經久不化的皚雪,是怎麼融在了他掌心。
連私下裡交談的時間都沒有,這樣的場合顯然不適合想入非非,所以兩人很默契地,迴避了彼此的目光。
只是兩人這副對彼此避若蛇蠍般的態度,落在有心人眼裡,顯然就是,長公主與駙馬感情不睦了。
臨陣前的商議結束後,趙明臻正要離開,身後,卻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長公主——”
趙明臻頓足,回頭看到一張這幾日還算臉熟的面孔,不無訝異地道:“聶公子可有要事?”
意思很明顯,那就是若無要事,他就可以閉嘴了。
聶聽淵朝她拱了拱手,恭謹地垂眸道:“明日就要和談,本不該來擾長公主,只是……”
趙明臻素來是急性子,見他賣關子,連敷衍的興趣都沒有,轉身就走。
聶聽淵神色一僵,繼而快步趕到她身側,道:“長公主請留步,實在是事關燕將軍和明日的和談,我今日,才貿然……”
趙明臻眉心一跳,終於是抬眼,正視向他:“明日的和談,與北境軍民自然都有關,你單拎燕將軍一人來找本宮,是什麼意思?”
聶聽淵溫雅地笑笑,做出了“請”的手勢:“事涉機要,長公主若想聽……不若,隨我移步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