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開頭,不自在地道:“你拜本宮做什麼?”
燕渠緩緩握住了她的手,抬起黑沉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她:“長公主……便如此信任臣嗎?”
他的手心寬厚,有繭也有疤,盡管他的動作放得很輕,她柔嫩的手背上,還是被粗糲的觸感磨得一縮。
趙明臻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可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
她合攏雙手,反握住了他的,隨即認真道:“本宮信任的不是燕渠,而是戰功卓著的燕將軍。燕渠,你明不明白?”
在公主府的這段時日,不過是她與他人生中一個微不足道的片段,還不足以讓趙明臻多麼瞭解他,更不足以讓她,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去做今晚的選擇。
只是,她雖不懂那些沙場上的縱橫捭闔,但她知道,是眼前這人收複失土,也是他保衛大梁的百姓,他的拳拳之心,不該成為被反複拿捏的那一點籌碼。
燕渠瞳孔閃爍,最終,還是一揖到底。
他一字一頓地道:“長公主今日信重,臣,絕不辜負。”
——
還未到上朝的時辰,各部及軍機要務有關重臣,就已經被從府上薅了出來。
一路上,大臣們在傳召的內侍口中,得知了今日情形——
烏爾霄汗國出兵增援北狄,大軍十萬已經直指大梁北境。北境守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先前收複的十三座城池,已經丟了四座。
烏爾霄這個名字,對於大梁人來說,雖不陌生,但也算不上熟悉。兩國之間隔著北狄、和一整座堪稱天險的浮斷山脈,並沒有直接交手過。
他們是強是弱,意在何為,沒有人知道。
一時間,群臣心念各異。然而皇帝沒有表態,這樣大的事情,沒有人敢貿然開口。
趙景昂立於上首,目光掃向噤若寒蟬的眾人,淡淡道:“烏爾霄汗國氣焰如此囂張,我大梁怎能繼續輕縱。”
“朕已下旨,令輔國大將軍率兵馳援增北,今日便率城防軍開拔。軍情如火,朕急召諸位愛卿入宮,正是要商議此戰該如何籌措,諸位有何見解建議,盡皆可提。”
此話一出,原就安靜的大殿中,更是落針可聞。
趙景昂雖未疾言厲色,但話裡的意思卻是強硬而分明的。這位年輕的帝王已經做好了決斷,那就是打。接下來要商議的,無非就是要怎麼打。
在場的都是人精,很快就聽懂了皇帝的意思。
不過,趙景昂很少表現出這樣的堅決,有人誤以為他這是故意說反話,等著臣子勸阻,於是試探著開口道:“萬萬不可啊陛下!這……這烏爾霄不過北地蠻夷,成不了氣候……”
“先帝在時,素來也是隨這些邊鎮自生自滅,說句實話,那十三城地處荒涼,長臂難轄,能打回來是喜事,但若留不住,其實也……”
說話的人,都開始覺得自己越說越有道理了,而上首的皇帝,卻沒有給出半點回應。
偌大的殿中,隨著話音的漸漸熄滅,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妄自開口的這名大臣發覺自己揣度錯了皇帝的心意,撲通一聲跪下了。
從上到下,鴉雀無聲。
肅立著的趙景昂,卻只是往底下掃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