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寢裡很快便只剩下他與傾絲兩人。
珠簾蹁躚,床榻上的女子顯然是睡熟了,即便男子腳步匆匆地走到她身旁,掀起她的錦被握住了她的柔荑,也絲毫不曾察覺。
魏泱風塵僕僕地從江南趕了回來,連日來為了趕路晝夜不眠,整個人已是疲憊不堪。
這三個多月的路途硬是被他縮短成了一個月。
身上的疲乏不算什麼,他心裡因時時刻刻念著傾絲的緣故,緊繃著一根弦遲遲不肯放鬆,只等著親眼見了她才能鬆懈下來。
冬兒和珠綺都是貼身伺候傾絲的丫鬟,與她是自小相伴到大的情分。
這兩個丫鬟絕不可能張嘴亂說話。
所以,她們嘴裡所說的“回江南”一事是出自傾絲的意願?
她想棄了傅國公府的一切,包括他妻子的名分、腹中的胎兒,遠走高飛到江南?
只是如此想一想,魏泱便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叫囂著發狂發怒。
只是他大概明白了自己越是發怒就容易將傾絲越推越遠的事實。
所以魏泱只能死死忍著。
忍著忍著,他便愈發想不通:傾絲為何要離他遠去呢?是這傅國公府的富貴不夠迷人眼?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轉眼,魏泱便又握緊了些手裡的柔荑,輕聲道:“絲絲,你走不掉的。”
是夜,夜沉似水。
英瑰公主翻來覆去地難以入眠,忽聞外頭傳來一陣響動。
金嬤嬤進屋稟告:“回公主的話,是世子爺回來了。”
英瑰公主大喜,連忙追問魏泱行蹤。
“伺候世子爺的小廝說,這回世子爺去江南並未祭拜不該祭拜的人,而是……”金嬤嬤說話有些支支吾吾的。
英瑰公主沒了耐心,道:“快說,遮遮掩掩地做什麼?”
“此番世子爺去江南,將夫人家中僅剩的姨母和姨夫送了過來,奴婢不知世子爺是何意。”
金嬤嬤猜不透魏泱的用意,可作為魏泱的親娘,英瑰公主卻明白。
魏泱這是在費盡心機地討好著林氏女,為此,甚至不惜長途跋涉地趕去江南,將林氏女的姨母姨夫接了過來。
如此用心,可見魏泱對林氏女用情之深。
她沉吟片刻,透過支摘窗瞧了眼這沉悶又令人心煩的夜色,憶起往事,悵然地說道:“泱哥兒還小的時候,本宮便與他父親感情不睦,這麼些年都是如此。本宮心裡雖疼愛他,卻顧忌著世家大族的體面不肯做的太明顯。這孩子從小就孤零零地一個人長大,從不知曉該如何去愛人。”
金嬤嬤在一旁靜靜聆聽著,因瞧見了英瑰公主眼眸裡的淚花,才說了一句:“公主與國公爺的事都是天意,誰都無可奈何。”
英瑰公主卻自顧自地說道:“這孩子是被本宮和他父親誤了,他頭一回如此心愛一個女子,本宮自是該替他好好提點著林氏,將來才能放心地把傅國公府交到他二人手上。”
金嬤嬤如今算是聽明白了英瑰公主的弦外之音。
她在為這段時日對傾絲的嚴厲尋找恰當的理由。
依金嬤嬤所言,公主待夫人的態度的確太強硬了些,只是這也怪不了公主,誰叫林氏身份太過低微,任誰都會這般輕視於她。
“奴婢明白公主的良苦用心,等夫人生下嫡長子,您便能鬆鬆心含飴弄孫了,他們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忙活吧。”
英瑰公主點點頭,不再多言。
金嬤嬤伺候著英瑰公主入睡,退出內寢時隱隱約約聽見她說:“若本宮當初也能像泱哥兒這般做小伏低……你是不是就不會厭了本宮……”
金嬤嬤不敢多言,只噤聲退了出去。
天明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