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絲全身上下止不住地發抖,出口的話語染著濃濃的顫慄。
“那一夜在普濟寺,你瞧見了夫君的臉?”
她持著淚眸注視著眼前的珠綺,嗓音輕淡又幽遠。
珠綺莫名地覺得心頭一凜,迷濛的夜色之中,她仰頭注視著傾絲,剛想祈求她的原諒的時候。
外間忽而風馳電掣、幾聲悶雷炸開在天際,瞧著是要下雨的模樣。
傾絲透過那支摘窗,望見了天邊炸開的爍亮。
她記得當初普濟寺的那個夜,一樣的驚雷與閃電,一樣的寒冷與潮濕。
傾絲就是在這樣的夜裡失去了閨秀最重要的清白,從此以後陷入了最窘迫的境遇之中。
寂寂無人時,她曾不止一回地落下過眼淚。
她曾怨天尤人,抱怨著錢氏的陰狠毒計。
可她不曾想過珠綺會隱瞞著此事,眼睜睜地看著她痛苦與煎熬。
誰都可以這麼傷害她,但珠綺不可以。
傾絲淚流不止,這惶惶不安的冷夜裡,她聽見了珠綺悽厲的哭聲,聽見了她藏著歉疚的懺悔之語。
她忽而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泛濫成災的委屈壓下。
“你出去吧。”傾絲別過臉,任憑兩行清淚在臉頰上流淌著。
珠綺還要再跪地懇求傾絲的時候,傾絲卻甩開了她的雙手。
“你若還顧念著舊情,今日就出去吧,我不想再與你多說一句話。”
傾絲決絕地背過身去,一向柔弱無依的人被侵犯了底線,露出來的堅韌會比尋常之人更剛硬幾分。
珠綺淚流不止,也是她欺傾絲性子軟的緣故,只是跪著不肯出去。
這時,冬兒趕了過來。
她本是以為傾絲與珠綺有些體己話要說,不曾想屋裡會變成一片狼藉的模樣。
她家夫人正坐在貴妃榻裡默默流淚,那張素白又姣美的臉龐上滑落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哀傷。
珠綺則跪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頭。
主僕三人素來如親姐妹般相處,不曾有過爭執到臉紅脖子粗的時候,甚至還落起了眼淚。
冬兒察覺到了不對勁,這便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傾絲身旁。
她柔聲詢問:“夫人,這是怎麼了?”
傾絲只是流著淚不說話,一旁的珠綺卻跪著膝行到了冬兒跟前。
她攥住了冬兒的褲腿,流著淚祈求:“求你替我求求夫人吧。”
傾絲是脾性良善、溫柔到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人。
她對冬兒和珠綺更是從不曾斥責過半句。
今日這番情狀,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
冬兒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當下只推開了珠綺的手,道:“你好好說,究竟是何處得罪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