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鈺其實沒有生氣。
齊文錦的話難聽,倒也算實話,她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
她坐在這裡就一直在想著接下來應該怎麼辦,關鍵就在於齊文錦的態度。他要真想把自己讓出去,戚鈺便沒什麼選擇的權利。
是以她方才一直在觀察著齊文錦,那些氣急敗壞的話,她沒怎麼聽進去,她只需要明白齊文錦的立場。
至於男人此刻那壓抑著的濃鬱痛苦、仿若一碰就碎的脆弱,她則是絲毫沒有在意。
有什麼好痛苦的呢?她想著,自己才進府的時候,他何止一兩個侍妾。至於孩子,也虧了自己下了藥,不然他便是有了別人的孩子,自己不也是得“大方接納”?
如今不過就是位置換了過來。
雖然是這麼想的,她還是伸出手,撫上了齊文錦的臉。
齊文錦僵住,抬頭看過去,略帶涼意的手落在他的眼眶下,拂去他的淚水。
“別哭了。”
或許確實是被淚水矇住了眼,如若不然,他怎麼會在這冷淡的聲線裡、從女人沒有表情的臉上,感受到溫柔,就算是廖廖的溫柔,也把他方才冰冷的心,重新捂熱,甚至變得滾燙。
“皇上並不知道齊昭的身份。”戚鈺的手沒有拿開,“我也不想讓他知道。”
男人好像愣了愣。
“這個秘密,你得守住。齊昭姓齊,親生父親,就只有你。”
齊昭的親生父親,就只有他……只有他……
齊文錦還回不了神,滿腦子都是這句話,他原本都已經絕望了,可戚鈺的話,卻讓他只覺著像是被驚喜砸中了腦袋,幾乎是憑藉著本能在回答:“我會的。”
“齊昭的身份,皇後也是知道的,”戚鈺說到這裡,語氣才有了波動,“她若是還有時間,能徐徐圖之,定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她是顧慮著皇上對我……有幾分興趣,又知道齊昭的威脅沒那麼大,怕給二皇子埋下隱患,才隱忍不發。”
“但就算是這樣,她也不可能什麼都沒做。我目前能想到的,她留下後手的最大可能,是蘇紹。”
“如果是蘇紹的話,就不算太糟糕。他為人尚且正直,若非真的必要,不會對齊昭下殺手。而且,他定然不希望齊昭待在京城裡。他在皇上面前有些分量。我們想回青州,可以借他的手。”
她說話的時候,齊文錦就在看她。
燭光打在女人的臉上,卻沒能讓那眉眼柔和一些。她聲音很冷靜,清晰的邏輯有條不紊,宛若在說什麼與自己無關的計劃。
但齊文錦知道,知道她有多在乎齊昭,他不敢想,在知道李瓚身份的時候,在那些擔驚受怕的時候,她獨自一人,都在背負著什麼。
心疼與自責一同攥緊了他的心。
若不是自己,他們每個人,都不至於走到今天這步。
他的怒氣早就消失不知所蹤,連那一路的防惶不安,在這一刻,突然都落到了實處。
她還是信賴著自己的,這個時候,他們是站在一起的。
戚鈺的手移開了,落在他的頭上輕拍了兩下,那模樣就像是在逗弄聽話的小狗,可齊文錦卻只湧出一股被她需要的幸福與喜悅。
“以後這些話都不要輕易說出來,警防皇帝的耳目。好了,擦擦眼淚吧,讓人看到像什麼話。”
齊文錦慌亂地抹了抹眼淚,察覺到戚鈺要起身,又馬上抓住了她的手。
“阿鈺,我會想辦法的。”知道戚鈺選擇的人是自己,他拋開了剛剛的軟弱,“我說過了,一切都可以交給我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