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她這個被軟禁在屋裡的,男人反而更像是受了什麼大難,下巴處長出了青色的鬍渣,臉上更是幾日之內便消瘦了不少。
戚鈺與他對視片刻後收回了目光,她能感覺到齊文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情緒太過於洶湧,無法具體地分辨出來,但毫無疑問,是有恨的。
那是她未曾在齊文錦身上感受到的強烈恨意。
有了這麼多天的思考,如今再看著面前這人的模樣。戚鈺心中已經有了定數。
只是沒想明白是哪裡出了錯,陸白薇?她可沒有這樣的定力,若是抓住了這個把柄,早就鬧到頂朝天了,何至於要等到生命垂危……
生命垂危……想到這裡,戚鈺心中一頓,隱約閃出一個人來。
洪良?
但是他怎麼會知道的?戚鈺在腦海中迅速搜尋了一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在相處的那幾日裡露出過馬腳。
是了,那個人,確實是個心細如發之人。自己當初看中的不也是這一點。
戚鈺輕輕攏了攏外衫,這個動作終於打破了兩人的僵持,齊文錦也動了,戚鈺聽到了門關上的聲音,冷風隨著他的動作被隔絕到了外面。
“還沒睡?”
是齊文錦先發的聲,跟他表現出來的壓抑不同,聲音聽著倒是輕松得很。
戚鈺嗯了一聲。
男人在她對面坐下,扇動起的風讓桌上的燭火有片刻的跳動。戚鈺原本沒抬頭的,卻見齊文錦的手已經伸了過來,抽走自己面前的書。
“夜裡看傷眼。”
戚鈺抬頭看過去,離得近了,便更清楚地看到了男人憔悴的姿態,盡管他已經努力裝作雲淡風輕了。
說著,齊文錦又將手裡的酒壺放在了桌上。
“我們成親也有十年了,”他一邊往酒杯裡倒,一邊絮絮叨叨,說到這裡,又喃喃重複,“十年……十年同床共枕,好像還沒有好好地聊過。”
他率先端起了自己那邊的一杯。
這樣一副要談心似的架勢,有些出乎戚鈺的意料,她盯了一會兒面前的酒杯,也慢慢端起。
齊文錦在她端起的那一刻,就一飲而盡了,開始給自己倒第二杯,一邊倒酒一邊開口。
“阿鈺,這十年,我對不住你的地方頗多。新婚之夜,是我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強迫了你。”
他的話把兩人的思緒都帶到了那並不愉快的一日,然而戚鈺只是低頭陪著抿了一口,面上沒有任何波瀾。
“婚後,是我冷落了你,任由你被母親為難,被陸白薇奚落。”
沒有興師問罪,齊文錦反而自我反省起來,每說一句,便一杯烈酒下肚。
“你我的第一個孩子……”
說到這裡的時候,齊文錦突然停住了,戚鈺的眼裡,也終於有了波瀾。
她在這樣的靜默中抬眸看了過去,男人方才那些尖銳的憤怒、恨意,在說到這句時,驀然都平息了下去。
只留下了痛苦。
那是戚鈺計劃中在未來的某一刻,看到的痛苦。
齊文錦,你唯一的親生骨肉,被自己親手葬送了,而這麼多年惜之疼之的孩子,卻並非你的血脈,你現在,是什麼心情?
太早了,還是太早了。
若是能再晚一些,她就能把這些話都問出來,把心底藏了那麼多年的恨意,宣洩出來。
戚鈺握著酒杯的手微微收緊,而後也一飲而盡。
她不問,但齊文錦也說不下去了。
陸白薇撿回來了一條命,按照約定,洪良確實告訴了自己他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