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哄得尚盈盈稍止住眼淚,帕子也在掙動間甩去地上,晏緒禮不敢再拖,趕忙解釋道:“好盈盈,朕並非存心不理你,更甭提什麼怨不怨的話,朕只是……”
見尚盈盈揚起臉兒,一雙狐貍眼浸在霧氣裡,直勾勾地盯著他瞧。晏緒禮指尖微顫,終是敗下陣來,啞聲道:
“盈盈,對不住……宥兒沒了,朕心裡實在發疼。可他又不是你的孩子,只是朕自個兒的骨血。”
捧起尚盈盈淚濕的臉,晏緒禮抬起拇指,輕柔蹭過她眼下:
“朕知道,瞧朕為旁人生的孩子傷懷,你心裡肯定不痛快。朕躲著你,只是怕你見了難受。本想著等緩過來些,再去燕禧閣裡陪你……”
說到此處,晏緒禮突然哽住,額頭抵住尚盈盈,悔恨道:
“沒想到,反倒害你哭成這樣兒,都是朕的不對。好盈盈,我給你賠罪,你就別生氣了,也甭再說那些剜人心窩子的話,好不好?”
怎麼也沒料到是這個緣由,尚盈盈眼前又模糊起來,帶著濃重鼻音,忿忿數落道:
“糊塗話!”
“孩子驟然沒了,您傷心不是應當的麼?您若跟沒事兒人似的,臣妾才真該害怕了呢。”
尚盈盈哭得直吸鼻子,無奈帕子撇去地上,她自個兒又撿不著。
一把攥來龍胳膊,尚盈盈報複似的拿他袖子蹭臉兒,像頭被惹怒的母獅子,再也裝不住溫吞模樣兒。
“更何況大皇子走了,臣妾這心窩子裡頭,何嘗不跟鐵蒺藜刮過似的?臣妾早說了不介意,又何時那麼雀兒腸肚過?”
尚盈盈拉過晏緒禮的手,大喇喇地讓他往自個兒胸前按。
掌心下忽而鑽進豐腴軟肉,晏緒禮都好幾個月沒同尚盈盈親近了,登時喉頭直滾,再也按捺不住,去吻她喋喋不休的丹唇。
託穩尚盈盈後腰,晏緒禮抱她去榻上坐著,唇舌卻始終沒分開。蹭在一處糾纏半天,也不知是誰先動的尖牙,齒間竟嘗出淡淡血腥味兒,這回倒是兩只野獸碰了頭兒。
生怕再這麼下去要惹禍,晏緒禮連忙放開尚盈盈,喘息著笑道:
“你活得忒假。”
尚盈盈伏在榻上,渾身都親得軟和下來,聞言立時又豎起柳眉,扭臉兒惱道:“您罵臣妾是賈老太太轉佛珠,充個假賈)善人呢?”
“豈敢豈敢?”
晏緒禮脫下袍子,殷勤地擠上小榻,摟著尚盈盈安撫。抬手摸摸她腹前,晏緒禮頗有些心虛,暗悔方才親得太兇,沒驚著寶寶兒吧?
“朕知道盈盈沒說違心假話,你就是心腸好。但有時候兒……人是不該這樣大度的。”晏緒禮深吸一口氣,湊來尚盈盈肩窩裡,含糊不清地說,“就因這一茬兒,朕起初還總愛生悶氣。但後來細想想,這原也怨不得你,你只是被這汙濁世道規訓得太多。”
所有人都告訴她,女人要相夫教子,不能善妒,當主母的要對妾生子視如己出,一視同仁地撫養長大。晏緒禮毫不避諱地說,他就是這些禮教條文的受益者,他完全可以安安生生地躺著,享受尚盈盈的賢良淑德。
但他不想這樣,他更希望尚盈盈自由,希望她真正快樂。
不懂晏緒禮在絮絮叨叨說什麼鬼話,尚盈盈心裡還惦記著前事,倔強地從晏緒禮懷裡鑽出來,堅持說道:“臣妾知道萬歲爺英勇蓋世,但凡事也不能大包大攬,一肩扛著。臣妾難過的時候,您都能捨下一切陪著臣妾。如今您心裡不好受,也該讓臣妾過來陪著您。”
尚盈盈軟下聲氣兒,摟住晏緒禮脖頸,微微羞赧地說道:
“咱倆是夫妻,這輩子都要互相扶持著走完的,對不對?”
這句話像道雷鞭劈進晏緒禮天靈蓋,激得他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他意識到這是某種訊信,尚盈盈在明明白白告訴他:
我要跨過那道坎,來你身邊了。
晏緒禮大喜若狂,忙不疊地應道:“沒錯兒,盈盈說的對,咱們是夫妻,咱們就是夫妻……”
尚盈盈被蹭得發癢,笑中帶淚地直縮脖頸,又輕聲說:“大皇子忒可憐見兒的,您便給他追封個親王吧,喪儀也能辦得風光些。”
“還有文婕妤……她畢竟跟了您那麼些年,又實心實意地撫養過大皇子,”尚盈盈頓了頓,覷著晏緒禮臉色說,“更何況,您還得接著用文大人不是?追封個妃啊嬪啊的,大夥兒臉上也都過得去,臣妾又不會跟個死人較勁。”
晏緒禮卻沒多猶豫,堅決搖首道:“朕肯用文家,那是他們全族的榮幸。文氏自作孽不可活,朕沒叫旁人受牽連,他們就該感恩戴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