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書心裡咯噔一聲,忽地想起一茬兒,趕忙試探著問:“奴婢多嘴問一句,您上回來癸水……是什麼時候兒的事了?”
尚盈盈聽得一愣,下意識便將手搭在小腹前,面上露出苦惱之色:“就是剛從圍場回來那陣兒,腰痠得跟要折了似的,難受得緊。可後來就零零星星那麼一點兒,攏共也就兩三日的工夫,就又幹幹淨淨。”
“我自己也納悶兒呢,不知這身子是又犯了什麼毛病?”尚盈盈嘆了口氣,懨懨地趴在方枕上,“這不是趕著年節底下,宮裡頭事兒多又雜。便還沒顧得上傳吳禦醫過來,替我好生瞧瞧呢。”
杏書一聽這症候,頓時駭了一跳。
差點兒驚撥出聲,杏書忙伸手掩住自個兒嘴巴,一雙眼睛瞪得溜圓,聲音都帶了顫兒:
“我的好主子喲!您該不會是……是有了吧?”
尚盈盈也跟著一激靈,結結巴巴地反問:
“這這、這能嗎?”
見尚盈盈比她還驚詫,杏書反倒定下心神,忍不住打趣兒道:“噯唷,這奴婢哪兒知道哇?您同萬歲爺閨房裡的事兒,奴婢又沒跟著瞧……”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
尚盈盈臊得玉靨生霞,急急辯解說:
“我正月初那陣子,不是來了癸水嗎?雖說少是少了點兒……”
杏書搖首笑道:“您那呀,約莫不是來月信,而是龍種在您肚裡紮根啦。”
這話一出,不啻於平地驚雷!
這下子,可把主僕二人都驚得夠嗆,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
巧菱早聽傻了眼,看看自家主子,又瞅瞅杏書姐姐,頓時羞愧道:
“都怪奴婢忒笨,竟一點兒沒往那上頭想……看來還得有個年長經事兒的姐姐,在主子身邊侍奉著才妥當。”
杏書心裡已是十拿九穩,面上卻不敢把話說死,畢竟這可是天大的事兒。她當機立斷,扭頭吩咐巧菱說:
“你親自去請吳禦醫過來,路上先甭聲張,只說給宜主子請個平安脈。”
尚盈盈眼前還有些發花,心頭又歡喜又迷茫,輕覆上自個兒依舊平坦的小腹,那處溫溫軟軟,一時半會兒,哪兒能覺出什麼異樣?
頻頻拿眼睛偷瞅杏書,尚盈盈不敢置信地呢喃:
“這就有啦?”
杏書笑得見牙不見眼,正想說兩句妥帖的吉祥話兒,卻聽得殿外頭傳來一陣急促雜沓的腳步聲。
尚盈盈和杏書對視一眼,皆有些納罕。
巧菱還沒走遠呢,這吳禦醫未免來得忒快了些?
正疑惑間,門簾被人從外掀開,竟是劉喜。
劉喜滿頭是汗,顯然是一路顛兒過來的,連口氣兒都沒顧得上喘勻。
劉喜也顧不得寒暄,只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朗聲道:
“宜主兒吉祥!”
“奴才、奴才奉師傅之命,特來給您傳句話兒。”
劉喜急急喘了兩口,才接著道:
“方才嘉毅王府遣人來報,乞兒吉思不知發了什麼瘋,突然大舉陳兵漠北關外,十萬火急!”
“萬歲爺龍顏大怒,正在禦書房裡頭拍桌子呢。聽裡頭傳出來的信兒,怕是要禦駕親徵了!”
尚盈盈一顆心懸得老高,哪兒還顧得上再等吳禦醫?只想著立時三刻就要見到晏緒禮。
巧菱半路折返回來,同杏書一左一右扶著尚盈盈。眾人一路行色匆匆,轉過兩道宮牆,便行至禦書房外的迴廊下。
遠遠便瞧見許多身著紫紅袍子的朝臣,正從裡頭魚貫而出。個個兒面色凝重,眉頭緊鎖,看架勢確乎是山雨欲來。
打頭兒的那位,正是當朝首輔,太皇太後的親侄兒孟大人。
尚盈盈心頭一凜,忙退到一旁廊柱的暗影裡,斂裾側身,避讓外臣。
待到朝臣們的身影消失在宮道拐角,尚盈盈才緊了緊身上的緞面披風,重新邁步往前趕。
漢白玉石階上淌著融化的雪水,杏書和巧菱小心翼翼地攙扶尚盈盈,生怕此處地滑,主子一個不留神兒,再磕著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