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瞧見石砬子後頭站起的皇帝,顧綏面上掠過驚喜與後怕,連忙猛勒韁繩。
駿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刨著蹄子停在數丈開外。
顧綏翻身下馬,踉蹌幾步奔至近前,也顧不得撣落肩頭積雪,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嗓音都透著惶急:
“臣救駕來遲,還望萬歲爺恕罪!”
晏緒禮先扶尚盈盈站穩當,又將她貂裘系帶重新挽了個結,這才轉過身,俯身虛託顧綏手肘:
“靖之何罪之有?快起來。”
“謝萬歲爺!”
話音未落,後方蹄聲如雷,十數騎破雪而來。火把亮光撕開暗夜,照得雪粒子如金屑紛飛。
尚盈盈倏地睜大了眼,只見那隊人馬最前頭,竟是一襲大紅羽緞鬥篷的女子。
風掀起兜帽一角,露出顧令漪明麗鮮活的面容。
紅鬥篷獵獵翻飛,似雪地裡竄起的火苗,生生灼透這白茫茫天地。
正當尚盈盈怔忡之際,晏緒禮眸光幽邃,已與顧綏交換過眼神。
君臣默契,盡在不言中。
顧綏頓覺後頸發涼,忙上前低聲稟道:
“萬歲爺放心,康王營帳那邊,臣已派得力之人暗中把守。只是萬歲爺眼下……”
目光掃過皇帝衣袖上暗沉血跡,顧綏不知他傷勢如何,豈敢拿定主意?
晏緒禮只擺手示意無妨,正欲開口,忽瞥見身側的尚盈盈,到嘴邊的軍令生生頓住。
這遲疑不過彈指,卻被顧令漪敏銳捕捉。
顧令漪踩著積雪近前,利落行禮道:“此地風寒雪冷,請萬歲爺允準,讓嬪妾護送宜婕妤先回暖帳。”
說著,顧令漪已伸出手去,使力穩穩扶住尚盈盈,將藏在暖兜裡的手爐塞進她掌心。
手爐中炭將燒盡,觸手只剩些餘溫,卻足以燙得尚盈盈指尖兒發癢。
晏緒禮沉默片刻,終是輕嘆頷首。他都不敢正眼看尚盈盈,不然怕是捨不得。
小心護送尚盈盈到馬匹前,晏緒禮親自抱她上馬,聲音溫柔又愧疚:
“乖,先同顧嬪回去,在帳篷裡等朕。”
尚盈盈抿緊唇瓣,什麼都沒說,只重重點頭,狠心勒轉馬首,隨扈從們遠去。
待尚盈盈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晏緒禮周身氣勢驟變。哪還有半分柔情繾綣、低聲哄人的模樣兒?
皇帝眼神狠戾森寒,宛如殺神在世。
再不必掩藏骨子裡的凜冽殺伐,晏緒禮紮緊衣袖,斷然喝令:
“動手。”
馬背上,尚盈盈強按下心頭翻湧的憂懼,從晏緒禮身上分開心神。
尚盈盈側過頭,看向身側神情警惕的顧令漪,輕聲道了一句:
“多謝縣主。”
顧令漪執韁的手頓時一滯,同樣偏頭看向尚盈盈。
見尚盈盈朝自己彎眼一笑,顧令漪戒備的眸光也不禁軟和下來,唇角微挑:
“舉手之勞,宜妹妹客氣。”
待重新目視前方時,顧令漪脖頸線條已放鬆許多,顯然心中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