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梢眼嬤嬤連忙上前一步,蹲身回稟:
“回皇後娘娘、各位主子的話,這東西是奴婢查到的。方才因邵才人遺失金鐲,奴婢奉命前去搜查,但董寶林屋裡確實未曾發現什麼。”
“按著邵才人的意思,奴婢便又帶人往下房裡走了一趟。宮女們住的下房都是大通鋪,東西挨著東西,分不清是誰的,奴婢便一併搜檢。這兩樣物什,並非從董寶林貼身宮女包袱裡搜出……”
“而是藏匿在在榻櫃裡,壓在一個不起眼的青布包袱底下。奴婢方才問過,這些原是顧嬪娘娘身邊伺候的二等宮女,阿翹的貼身之物!”
這話一落,顧令漪本就不悅的臉色,更添幾分惱怒。本來將小王爺扯入其中,便夠令她厭煩,哪知這人胃口如此大,竟是要拖她一同下水!
眼風一掃顧嬪,傅瑤心底慮量之事忽而變了變,沉聲令道:“傳阿翹。”
殿門外候著的宮人得令,不多時,便壓著個身形瘦弱、穿著青色宮裙的小宮女進來。
阿翹一進殿瞧見這陣仗,雙腿頓時軟似面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頭都不敢抬:
“奴婢……奴婢阿翹,叩見皇後娘娘,叩見各位主子……”
這副驚悚惶恐的模樣兒,端的是十分可疑。
“這兩樣物事可是你的東西?抬起頭來回話!”傅瑤擺手命人將託盤端下去,令阿翹仔細檢視。
做工精緻的鴛鴦玉佩撞入眼簾,阿翹哆哆嗦嗦地抬起頭,飛快瞥了一眼顧令漪,又趕緊瑟縮著肩膀,只是嗚嗚地啜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虞姿見狀,掩唇促笑一聲,柔聲開口引誘:
“阿翹姑娘,你也甭害怕。皇後娘娘在此,自會公正裁斷。你只管將自個兒知道的事兒,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也好洗清冤枉,不是麼?”
許是虞嬪的話給她些張口的勇氣,又許是被眼前陣仗嚇破膽子,阿翹抽噎不止,斷斷續續地開口:
“回娘娘的話,這東西……這東西確是奴婢收著的。”
阿翹腮邊掛淚,又偷偷覷顧令漪一眼,這才豁出去似的說道:
“自打上回青黛姑姑被攆出宮後,嬪主兒往府裡寫的家書,便都交由奴婢來傳遞……”
“前日主子給了奴婢這個包袱,裡頭裝著的,就是這兩樣東西。”阿翹指著託盤上的玉佩和信,眼神躲閃地說道,“主子只讓奴婢盡快送回王府去,還叮囑奴婢千萬要小心,莫要被旁人知曉……”
“奴婢當真不知道這裡頭是什麼呀!奴婢只是聽吩咐辦事……求皇後娘娘明鑒,求各位主子開恩!”阿翹顫抖著說完這番指證之詞,立馬又咚咚叩首起來,不住喊著“娘娘饒命”,又說自己對不住顧嬪。
顧令漪聞言登時怒不可遏,霍然起身,纖指直指阿翹,厲聲呵斥道:“好個不知死活的賤婢,竟敢信口雌黃汙衊主子!本宮何時給過你這等腌臢東西?”
柳濯月見狀,卻是“撲哧”一聲笑出來。她慢條斯理地撫了撫鬢邊宮花,眼神輕蔑地掃過顧令漪和尚盈盈:
“噯唷,本宮先前還覺著奇怪呢。每每尚美人一出什麼事兒,顧嬪就忙不疊地蹦出來回護,替她打抱不平。原來不是拿人家當姐妹,是早拿人家當嫂嫂敬著呢!”
這話說得忒刻薄,簡直是顛倒黑白。尚盈盈一直淡定旁觀,此刻聽到這話,尤其是牽扯到嘉毅王府和顧小王爺,眉頭不由狠狠一蹙。
隱隱覺著此事已不是鬥倒她那樣簡單,設局之人心思歹毒,或許是存著更大的陰謀。
見事態愈演愈烈,心知若再不作處置,恐難收場,尚盈盈終於站起身,看向伏地哭泣的阿翹,認真發問:
“阿翹,你既說是奉你主子之命傳遞。那我倒要問問你,這兩樣東西,又是經由何人,交到你主子顧嬪娘娘手上的?”
阿翹被尚盈盈這麼一問,故意支支吾吾半晌,這才怯怯抬頭,看向站在尚盈盈身後的簪雪:“是……是尚美人的貼身宮女,簪雪姐姐!”
聽到“簪雪”二字,尚盈盈心裡既難過,又有些慶幸,還好這內鬼不是巧菱。她自己帶出來的小丫頭,到底沒有背叛自己,她沒有押錯寶、信錯人。
簪雪聞言如同被驚雷劈中,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俯身將額頭重重磕在地面。簪雪聲音裡染上哭腔,果然沒幾句話的工夫,便順勢招認道:
“奴婢……奴婢有罪!奴婢對不起美人主子!”
簪雪淚眼婆娑地抬起頭,假惺惺地看向尚盈盈,這才又轉向皇後和柳濯月等人:
“回皇後娘娘的話,阿翹所言,確有此事。是奴婢……是奴婢前幾日奉美人之命,悄悄將這包袱交給阿翹的……”
彷彿畏懼尚盈盈會報複她,簪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奴婢也勸過美人不要如此,可無奈美人心意已決,強逼奴婢替她辦差。如今事已至此,奴婢不敢再遮掩,包庇這樣大的罪愆……求娘娘們恕罪!”
柳濯月眼底閃過得色,哂笑一聲,看向尚盈盈:“尚美人,你可聽見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可說?私通外男,穢亂宮闈,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殿內氣氛緊張至極點,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著尚盈盈作何反應。
可尚盈盈竟八風不動,泰然立在原地,倒叫某些人大失所望。
“此事來龍去脈,如今算是大致清楚。”尚盈盈目光平靜地掃過柳濯月,又落在託盤中那封信上,“嬪妾鬥膽,想請皇後娘娘恩準,讓嬪妾親眼瞧一瞧那封所謂的私通書信。”
柳濯月立時挑眉,譏諷道:“怎麼?到了這等地步,尚美人還想狡辯不成?莫不是想趁機銷毀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