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王在地上站直,歪頭扭過身兒,伸出爪子拍了拍後袍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動作瞧著還挺瀟灑。
晏緒禮斜乜榮王一眼,嘴裡刻薄道:
“你的當務之急,是先把毛兒長齊。”
嘁!
榮王皺皺鼻子,隨後卻是樂開了花兒,在心底大笑三聲。
想他堂堂榮王,如此玉樹臨風,貌比潘安,九哥指定是羨慕嫉妒。
生怕他也學會這招兒,全天下姑娘全都來喜歡他啦。到時剩他哥一個孤家寡人,多可憐哪哈哈哈。
沒錯兒,指定是這樣兒!要不幹嘛踹他?
這般想著,榮王心裡頭那點兒憋屈頓時煙消雲散,反倒是美滋滋起來。
晏緒禮懶得搭理榮王心裡的小九九,只抬眼瞧著他,又是搖頭晃腦,又是得意洋洋地尥蹶子。
晏緒禮看得額角青筋直蹦,他總疑心,這小子是不是六歲那年發高燒,不慎把腦子給燒壞了?
若不然,怎麼隔三差五就要撒癔症?
但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估計是治不好了吧。
晏緒禮憐憫地瞧榮王一眼,難得沒立刻攆他走。
流螢小築裡,尚盈盈才收拾停當,轉出屏風一抬眼兒,就瞧見安久英杵在門邊兒。
安久英趕忙使眼色,腦門子上一層亮晶晶的汗,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顯見是急得不輕。
尚盈盈心頭瞭然,面上八風不動。
“簪雪,”尚盈盈轉過臉,語氣平穩地吩咐道,“我忽地想起,之前萬歲爺賞的那對八寶瓔珞臂釧兒,今日戴上正好,你去庫房裡替我尋來。”
尋個由頭將簪雪支應開去,尚盈盈這才朝安久英輕輕招了招手兒,示意他趕緊進來回話。
安久英討得示下,立馬貓著腰,哧溜一下就鑽了進來。
尚盈盈踩上腳踏,轉身在炕幾旁落座。沒急著張口盤問,反倒伸指將一盞冰鎮烏梅桂花渴水,輕輕朝安久英那邊推了推。
那水晶盞裡頭,深紫色湯汁兒上飄著幾星嫩黃桂花,瞧著就清涼解暑。
安久英原是提著一顆心,見主子這般從容,倒也稍稍定了定神。端起那盞渴水,仰脖“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冰涼酸甜的滋味兒滑下喉嚨,心頭燥熱都壓下去幾分。
瞧安久英拿袖口抹了下嘴角,尚盈盈這才抬起烏沉沉的眸子,低聲發問:“到底出了何事?”
安久英謹慎地掃了一圈兒,見四下無人,這才稟道:
“回美人的話,您平日裡擱在多寶架上,盛放習字宣紙的那方鴛鴦紋木匣,今早遭人動過了!”
尚盈盈自打做嬪妃後,身邊這些個匣子,無論大小,貴重與否,素來都是要上鎖的。
不單上鎖,她還有個外人不知的習慣。每回鎖匣子之前,都會夾根青絲在縫隙裡頭。
可但凡有人擅自動過,哪怕動作再輕,發絲也定然會掉落或是改換位置。
這法子是她從前跟教導自己的姑姑們學來的,用來防備那些個手腳不幹淨、心思不正的刁奴,屢試不爽。
安久英見主子沒言語,又趕忙補充道:
“不過美人放心,奴才方才趁著旁人不備,悄悄點驗過一遍。裡頭的宣紙,一張都沒少,也沒見多了什麼東西。”
“奴才估摸著,那賊人大約只是想先探探路,摸清楚裡頭的玩意兒。還沒來得及,又或是還沒打算下頭做什麼。”
尚盈盈眉頭緊蹙,聞言卻並未鬆快。
能進到她這流螢小築裡間兒伺候的,便是巧菱和簪雪這兩個大宮女。
餘下多是外頭當差的,輕易不進內室。
難道竟是巧菱或簪雪中的一個,起了外心不成?
這念頭一起,尚盈盈忍不住暗暗難過,雖極不願猜忌她們,卻又不得不從中抓出內鬼。
“美人,那咱們眼下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