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妾見過萬歲爺。”
見尚盈盈不著妝飾的清麗模樣,晏緒禮心頭溫軟,頓時松開一路緊皺的眉頭,抬臂半摟著尚盈盈:
“坐回去歇著,起來作甚?”
尚盈盈卻只扶晏緒禮落座,自個兒回身端來茶盞,請皇帝潤潤喉嚨,這才軟語詢問道:
“萬歲爺,大皇子如今身子如何?病可好些了?”
大皇子本就孃胎裡帶弱,這時候兒若一堆人烏泱泱地前去探望,反倒攪擾他養病。是以眾嬪妃皆是口頭探問,並不曾親自去瞧過。
晏緒禮抿過茶水,又忍不住撐額,低聲同尚盈盈說了兩句:
“此番隨來行宮的十數個太醫,這幾日皆守在那邊。昨兒剛換了新方子,也不知能不能見好……”
尚盈盈見狀,便如從前在乾明宮一般,跪坐去晏緒禮身側,替他按揉額角。
聽晏緒禮言下之意,大皇子這病症,應當還有些日子要養。尚盈盈也不禁暗自嘆息,絞盡腦汁地安慰皇帝。
知曉尚盈盈素來心善,這會子也不是惺惺作態,晏緒禮握來她手腕輕吻,忍不住說些掏心窩子的話:
“盈盈,從前同旁人有子嗣,是朕對不住你。只是那時候兒與許多兄長奪位,朕必須得有個孩子才穩妥……”
晏緒禮滾動喉結,知曉尚盈盈能想明白個中道理,剋制地不曾宣之於口。
“雖說只是權宜後留下的孩子,但瞧他那麼小一點兒……朕還是希望他能平安長大。”
見晏緒禮難過,尚盈盈柔腸百結,自個兒也跟著紅了眼眶。
俯身緊抱住晏緒禮的腰,尚盈盈絮絮說道:
“萬歲爺言重了,嬪妾明白,也知您為難。天家講究多子多福,您合該寵幸嬪妃們……”
晏緒禮聽得直閉眼,立馬抬起指尖,抵住尚盈盈唇瓣。
尚盈盈只好乖乖沉默,心裡卻憋了一肚子話想說。
晏緒禮年紀尚輕,是頂著數位兄長拼殺出來的皇帝。他想坐穩皇位,膝下必須有子嗣。不然但凡有個萬一,立馬就會被兄弟叔伯趁虛而入。辛辛苦苦掙來的皇位,只能再次落入他人之手。
倘若說得再絕情點兒,大皇子連同六宮嬪妃,乃至皇後、皇貴太妃,都是他手中一個個籌碼。如今他大權在握,興許能漸漸捨去。但對當初的晏緒禮來說,每一張都是決勝底牌。
只是尚盈盈一直不知道,晏緒禮最提防的兄弟是哪個?
從前她以小人之心猜度,還以為是榮王晏緒禔,後來卻發覺並非如此。皇貴太妃和榮王都是極老實的人,他們一心幫襯著皇帝。
見尚盈盈總拿眼睛覷他,晏緒禮擰擰她鼻尖兒,失笑問道:
“又琢磨朕什麼呢?”
尚盈盈抿抿唇瓣,趴去皇帝耳邊,小聲問出心頭困惑,而後又怯怯補充道:
“若是不能說,嬪妾便不問了,您別動怒。”
晏緒禮抱穩尚盈盈,聽罷輕笑一聲,沒什麼好瞞著她的,便大喇喇說道:“康王外家強悍,又曾養在先帝元後膝下,在眾皇子中最是尊貴。他素來對皇位虎視眈眈,如今塵埃落定,也不見得能多消停。”
原來是他。
尚盈盈皺眉回想一番,隱約能對上臉兒,彷彿是個四十來歲的親王。這倒也不稀奇,晏緒禮行九,算是先帝爺幼子。同序齒靠前的兄弟相比,差個十來歲也是有的。
“會很棘手嗎?”尚盈盈咬唇詢問,不安地勾著晏緒禮衣帶。
她並非信不過晏緒禮,只是康王畢竟多活二十年呢,歲數也不是白長的。
晏緒禮對手下敗將沒什麼好臉色,頓時嗤笑一聲:“朕是不能殘害手足,那就讓他犯個十惡不赦的大罪,到時再收拾起來,豈不名正言順?”
嗅到其中陰謀氣息,尚盈盈心頭一跳,忍不住脫口咕噥道:
“這話您也敢同嬪妾講?”
晏緒禮垂睫瞧著尚盈盈,忽而提起她下頜,慢條斯理地問道:
“為何不能同你講?你是康王派來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