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你若跟了我,萬歲爺跟前兒又要誰伺候去?”
她自個兒前路如何,眼下尚還兩說,又怎好拉酌蘭進來蹚這渾水?伺候皇帝那是天大的風光,跟著她這剛承寵、根基未穩的小才人,前途未蔔先甭提,還指不定要受多少閑氣呢。
酌蘭一梗脖子,順勢蹲在尚盈盈身前,仰臉兒說:“萬歲爺跟前伺候的人烏泱泱一大片,哪裡就缺奴婢這號人了?倒是您這兒孤孤單單的,奴婢實在放心不下。”
尚盈盈目光沉靜地望著酌蘭,輕聲問道:
“你若當真鐵了心要跟我走,那太皇太後那邊,你又預備著如何開交?”
酌蘭聽罷,一臉的迷茫不解:
“這跟老祖宗有什麼幹系?”
這話一出,倆人頓時大眼瞪小眼,沒奈何僵住了。
酌蘭眨巴眨巴眼,突然“哎呀”一聲,俏臉漲得通紅,竟順嘴喊道:
“姑姑!”
這一聲“姑姑”喊得既委屈又親近,倒讓尚盈盈怔了怔。
“您平日裡就是這樣想奴婢的?”
酌蘭跺了跺腳,又羞又惱地解釋:
“老祖宗早就不理事兒了。奴婢是內侍監正經調撥過來伺候萬歲爺的,哪裡就存了那些個腌臢算計!”
尚盈盈見她這般模樣,方知是自己想左了,臉上登時有些訕訕。正要賠不是,卻見酌蘭一頭紮進她懷裡,儼然是隻撒嬌的貓崽子:
“奴婢不管,奴婢就是要跟著您!姑姑待奴婢這般好,便如同奴婢的親娘一般。如今姑姑做了才人主子,奴婢往後,更得將萬歲爺當成家裡的老爺子那般敬著、遠著、好生伺候著!”
“若有半分歪心邪念,便教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渾說什麼呢?”
尚盈盈忙不疊去捂酌蘭的嘴,扭頭跟杏書對了個眼神,倆人都瞧見彼此眼裡的哭笑不得。
誰料正這當口,晏緒禮沒叫人通傳,已然悄無聲息地踱到了門檻兒上。
他本是念著晌午前溫存,特意尋過來瞧瞧尚盈盈,哪成想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頭那丫頭片子石破天驚的一句“將萬歲爺當家裡老爺子敬著”。
晏緒禮身形僵住,面上神情未變,唇角卻幾不可察地抽搐一下。
敢情他昨夜剛跟媳婦兒敦倫燕好,今兒個就平白無故喜當爹?還是這麼大個閨女。
來壽跟在後頭,聞聲憋笑憋得直打顫,趕緊重重咳嗽一聲,扯著尖嗓子唱道:
“萬歲爺駕到!”
這一聲兒嚎出來,驚得屋裡三人魂兒都飛沒半截,趕忙起身迎接聖駕。酌蘭更是膝蓋一軟,“咚”地就跪瓷實了。
尚盈盈眼簾顫動,正撞見門上那道頎長身影。晏緒禮一襲紺青直裰,西曬日頭斜剌剌打進來,照得襟前那片團龍金光迸射,熠熠生輝。
尚盈盈像被灼了眼,忽然羞怯地躲開目光,蹲身道:
“嬪妾給皇上請安。”
晏緒禮甫一望向尚盈盈,便什麼都渾忘了。只見她那眉眼含春的模樣兒,就算挽著燕居懶髻,紗衣與披帛皆是素色,竟也跟脫胎換骨一般。
晏緒禮喉結暗滾,抬指輕揮,來壽立馬知趣地帶著眾人退個幹淨。
待屋裡只剩下二人,晏緒禮這才上前幾步,輕輕扶住尚盈盈手腕。順勢一帶,便將她整個人攬進懷裡,抱去軟榻上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