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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 章 同是天涯淪落人,真真是……
去行宮的日子甫一定下, 闔宮上下無不緊趕慢趕,將內外事宜安排妥當。
各宮各院的太監宮女們,皆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翻箱倒櫃的動靜,堪比正月裡廟會撂地攤的。
尚盈盈白日裡督促宮人歸攏箱篋, 好容易捱到掌燈時分, 原想著還得去殿裡聽皇帝指點筆墨, 繼續挨那份兒天子教誨。
誰承想今兒個晏緒禮興致高,竟是同顧小王爺吃酒去了, 這會子還沒回宮呢。
忽然間沒了管束,尚盈盈索性抄起針線笸籮, 往天開景運殿外的漢白玉臺階上一坐。對著亮澄澄的月盤,手捏幾縷珠線, 專心致志地打起絡子來。
這還是之前從庫房順來的那一把兒金銀線,原本早該編起來的。只是近來差事一樁接一樁,趕著趟兒地撲來,竟耽擱到今夜才得閑。
這幾日皆是亮瓦晴天,頭頂明月皎皎,潑下一地水光。
尚盈盈心裡也跟著敞亮起來, 愈發打得起勁兒。正滿心歡喜時,鼻尖忽地鑽進一縷沉水香, 還混著淡淡酒氣。
尚盈盈指尖陡顫,不消抬眼, 便知是晏緒禮無聲靠近。
慌不疊地把絡子往笸籮底下掖,又扯過塊素帕子囫圇蓋上,尚盈盈這才斂裙起身,柔聲行禮道:
“奴婢給萬歲爺請安。”
晏緒禮淡“嗯”一聲,仍是通身的清貴氣度, 唯獨那雙桃花眼裡泛著醺意,眼風往笸籮底下溜過一遭。
方才那半截兒沒打完的絡子,晏緒禮自是窺見,不由琢磨尚盈盈是預備送給誰的?
思來想去,還當是送給他的。晏緒禮心裡忽而像吃了蜜,轉念卻又泛酸。
這算什麼?是覺著往後再難見面兒,特地給他留個念想?
想起之前跟顧綏那小子打架時,他還穩操勝券,眼下倒成同病相憐的失意人,真真兒是現世報。
“進來。”
嗓子眼裡滾出兩個字,晏緒禮不再打量尚盈盈,負手踱進殿裡。
自打尚盈盈鬥膽提出要去六尚局,倆人中間就跟隔著道琉璃影壁似的,連往日同榻的溫存也斷了篇兒。
晏緒禮無聲地滾動喉結,只覺酒意上沖,口幹舌燥。心底那點子蠢蠢欲動的念想被強壓著,到底是拉不下臉來遞軟話。
萬一再碰一鼻子灰,叫他皇帝的顏面往哪兒擱?
何況若真急了眼,他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做出什麼失控之事。
尚盈盈捧起針線笸籮,依言跟進殿裡,見皇帝在軟榻上撩袍坐定,便習慣性地要去捧文房四寶,預備著繼續描紅。
晏緒禮卻惦記那條絡子,心裡癢癢得像揣了窩螞蟻,恨不能立時三刻就拿到手。
“罷了,你今兒個且歇歇吧。”
晏緒禮擺了擺手,難得不像個老夫子似的,成天逼催尚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