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張口咬朕,又該當何罪?”
尚盈盈抬指點上去,虛虛遮住那牙印,活脫脫一副掩耳盜鈴的架勢。
晏緒禮卻撥開她手指,端的是不依不饒。
尚盈盈心虛地躲閃目光,最後只得伏去皇帝肩上,飛快地親了親那印子。可不知怎的,她竟搭錯心絃,鬼使神差地探出舌尖,輕輕在上頭舔舐一下。
這可真是灶王爺翻跟頭——胡鬧鍋臺!
晏緒禮呼吸驟沉,一把扣住尚盈盈手腕,眼底欲色翻湧:
“乖,再幫幫朕……”
轉日午後,送顧嬪回府的眾人,又一同乘馬車回宮,照舊停在乾明宮外的丹墀前。
顧嬪省親歸來,自當進殿同皇帝謝恩。尚盈盈奉茶出來,恰巧在廊上與顧嬪相遇,只見她回王府一趟,整個人都鮮活神氣不少。
說到底皇權至高,再高貴的出身,也貴不過裡頭那位。本來無拘無束之人,都要或情願、或被迫地踏入高牆圍城。
尚盈盈暗笑一聲,心道自己還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呢,又替人家惋惜什麼?
杏書下車瞧見尚盈盈,忙噙笑向她走來,伸手拂去她肩頭落雪,道:
“這大冷天的,妹妹怎麼不在屋裡坐著?”
尚盈盈抿唇一笑:“屋裡炭氣重,倒不如出來透透風兒。況且頭回跟姐姐分開這麼久,總得出來迎迎。”
杏書撲哧笑出聲來,故意撇嘴兒道:“你可顧不上想我。”
“姐姐送嬪主兒回府賀壽,可見著什麼新鮮景兒了?”尚盈盈挽著杏書往回走,聞言立馬岔開話頭。
杏書“嗐”了一聲,壓低聲音說:“幸虧你沒去,不然連個安穩覺都睡不成。嘉毅王府門前的金馬道,老早就擠滿了送壽禮的車馬,壽宴上那起子亂哄哄的賓客,嗓門兒比入夏的知了還吵。”
雖聽著杏書嘴裡抱怨,但尚盈盈瞧得出,她心裡其實還蠻快活的。
“說起來,姐姐還有兩年就能出宮了吧?”尚盈盈不禁暗自羨慕。
杏書眼裡倏地亮起光,咧嘴笑道:“可不是?若不是調來禦前,我此刻早坐在家裡,吃著娘親包的扁食了。”
“當初我連頂差兒的丫頭都調教好了,誰承想……”杏書嘆了口氣,又問,“你呢?我記著你帶過個叫巧菱的小丫頭?”
尚盈盈頷首說:“她如今在文妃位下當差,不便同我走動。年下拿給她的壓歲錢,想來還得託人轉遞呢。”
待問過杏書外頭情形,尚盈盈這才說起昨夜乾明宮中之事。
杏書聽罷,驚愕地直瞪眼:“墨歆那作耗蹄子,竟敢趁你不在,跑到茶房撒野!虧得萬歲爺底子壯實,若換個虛的,非得叫她那什麼雪梅露害出病不可!”
聽杏書提起什麼壯啊虛啊的,尚盈盈一下子紅了臉,幸而她戴著兔毛兜帽,還能遮掩一二。
“趁著這回料理墨歆,金保也順道趕了幾個不安分的小崽子。如今乾明宮裡差事出缺得厲害,萬歲爺又叫我去挑……”
“喲,”杏書拊掌輕笑,“這回姑姑可得好好兒掌眼,別再挑來幾個‘雪梅仙人’!”
尚盈盈怔了一下,末後才反應過來,杏書是在諷刺墨歆的枸杞雪梅蜜露。她不由搖首輕笑,佩服這些在宮裡活久的老油子,都忒會給人起外號兒。
杏書忽又想起什麼,將尚盈盈的兜帽扒拉出個縫兒,附來她耳畔輕聲說:“這回小王爺沒見你過去,還特地同我們問呢。”
尚盈盈眼皮子耷拉下來,渾沒在意,只一笑了之。
雪地裡兩行足印,漸漸叫新雪埋了。周而複始,歲末將至。
臘月三十,是宮中最例外的一日。主子奴才們皆可晚睡,守歲到交子時前,用罷鍋子再各自歇去。
“玉芙姑姑新禧!”
酌蘭懷抱著一束新折的紅梅,歡天喜地從門上進來,給尚盈盈磕頭請安。
尚盈盈正在桌前同杏書挑衣裳,聞聲笑著回身,趕忙從袖子裡摸出荷包,塞到酌蘭手裡:“新歲安康,快起來吧。”
整個正月裡,宮女們會換粉裙來穿,再往臉蛋兒上塗胭脂。今兒是三十辭歲夜,酌蘭已經按規矩打扮起來,愈發像個討喜的年畫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