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嬪尚不在此,邵才人便接過了熱場子的差事,最先挑起話頭恭維文妃。
慧嬪難得在這種時候兒主動接話,眼中浮笑道:“大皇子身上的衣裳,還是娘娘親手所制,當真是慈母心懷。”
見慧嬪都張口,眾人豈有不湊趣兒之理?
文蘅莞爾勾唇,慢聲細語地應和眾人,不經意往身側一瞟,便見皇後獨獨神色黯然。
聽大夥兒誇文妃撫養大皇子盡心,傅瑤壓抑著心頭躁鬱,死命撐住臉上端莊得體的笑容。
罵不得效忠自己的文妃,便罵柳濯月死性不改。竟拖到這時都不露面,叫嬪妃們好一番沒話找話。
原本按著尚儀局女官的回稟,貴妃仍不該出來的。但皇後念著年節應當團圓,便暫且解她禁足。
誰料眾人都陪大皇子玩耍了小半個時辰,也遲遲不見貴妃現身。還是皇後做主說不等她了,這才命奶孃將大皇子抱下去換衣裳。
衍秀宮外的甬路上,柳濯月額間圍著紫貂昭君套,不緊不慢地同虞嬪溜達閑逛。
貴妃似乎是在宮裡憋得太久,今兒個出門居然不傳轎輦,倒苦了虞嬪,還得步行作陪。
見自己派去的宮女站在門口,虞姿便知時機未到,刻意拉住柳濯月,附耳同她細稟幾句。
“就她顧家滿門忠烈,我柳家就沒為朝廷鞠躬盡瘁?”
柳濯月聽罷,立馬駐足原地,回身大發脾氣,連鼻子都快氣歪。
顧令漪才進宮幾天?竟就要爬上嬪位,還被特許回府省親!
見柳濯月這反應,虞姿心下頓時滿意,暗道這才像回事兒嘛。數月禁足也沒磨平貴妃那副脾氣,,如今是背地裡不忿貶損。
僅這一點上,柳濯月可比文蘅強上許多。
虞姿縮縮脖頸,畏懼似的四下打量,輕聲“勸解”道:“貴妃娘娘慎言,今時不同往日,咱們還是該避避風頭。”
一聽這話,柳濯月更是惱怒。素來都是旁人避她的鋒芒,何時要她去遷就旁人了?
柳濯月甩開虞姿欲阻攔的手,氣勢洶洶地往前走去。
虞姿與花袖相視一眼,藏去唇角笑意,掐準時辰邁入衍秀宮大門。
暖閣前,奶孃抱著裹在錦緞襁褓裡的大皇子,謹慎地踏出殿門。
忽然間,奶孃竟覺腳下極滑,像是踩在冰面一般,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倒。
“啊!”
奶孃驚叫一聲,雙臂下意識地護緊懷中嬰孩。
這一幕猝然又驚險,宮人們駭然變色。虞姿正巧從門上進來,離得最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撲上前去,矮身一託,險險將大皇子護住。可奶孃卻重重跌坐在臺階上,嚇得面如土色。
遠處正殿簷下,眾人見此情狀,皆倒抽一口涼氣。
文蘅最先反應過來,不顧自己體弱畏寒,兀地摔下手爐,跌跌撞撞地沖進漫天風雪裡。
一把將受驚啼哭的大皇子攬入懷中,文蘅眼眸赤紅,心疼地輕拍哄慰。
聽著大皇子閉眼啼哭,文蘅心如刀割一般,驟然抬頭怒瞪著奶孃,厲聲質問:
“你這腌臢奴才,到底是怎麼當差的?!”
話音未落,文蘅偏頭重重咳嗽兩聲,顯然是被雪粒子嗆了喉嚨,拼盡全身力氣才在雪地裡站穩當。
正當此時,皇後領著眾人匆匆趕到,連忙遣宮女們扶穩文妃,又喝命將奶孃帶上前來。
奶孃跪在雪地裡連連叩首,顫聲道:“皇後娘娘饒命!文妃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奴婢方才是踩到了什麼東西,這才失足滑倒。”
芳竹聞言,當即上前用鞋尖掃開臺階上的薄雪。可底下分明幹幹淨淨,連昨夜凝結的薄冰都已被事先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