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公公,勞煩您一同前去,務必盡快尋到這條絡子。”
安久英連忙哈腰:“姐姐放心。”
待宮人們急匆匆地趕往禦花園,尚盈盈又看向顧婕妤,輕聲道:
“婕妤主子,奴婢有些話想問問您的侍女。”
顧婕妤頷首答應,又深吸一口氣,沉聲斥命道:
“青黛,待會兒這姑姑問你什麼,你都如實回答,否則我頭一個不饒你。”
“是,奴婢明白。”青黛瑟縮地跪在殿中,知曉自己給主子惹了大麻煩,不禁羞悔得淚水漣漣。
“青黛姑娘,你既說昨日雨大,為何又在臨近黃昏時,獨自一人逛去了禦花園?”尚盈盈如此發問,顯然覺得此事不像意外。
“奴婢家中娘親病倒,急需銀子抓藥治病……”
青黛說到此處,又忍不住看向自家婕妤,哽咽道:
“婕妤雖已賞了奴婢許多,但奴婢心中總覺得不踏實。昨日奴婢忽然想起個傳言,說是禦花園中那棵百年老楸樹,乃是道長種下的仙木,朝它許願最靈驗。奴婢這才趁婕妤用膳之際,偷偷溜出了承祥宮。”
虞嬪豎起耳朵聽得認真,聞言不由蹙眉呵斥:
“這是打哪兒來的怪力亂神之語?當真是妖言惑眾!”
尚盈盈只顧著仔細分辨,心道青黛此言雖能解釋得通,但沒有人證,未必不是託詞。
“青黛姑娘是從誰口中聽來的傳言?”尚盈盈問道。
見尚盈盈一語中的,傅瑤忽然明白她為何得皇帝青眼,心中更覺有指望,立馬微笑肯定道:
“青黛隨顧婕妤進宮,左不過才一個來月。即便宮中確有此傳言,也得有個出處,總不能是空xue來風。”
青黛聽見皇後開口,卻忽然打個哆嗦,意味不明地朝上首鳳座瞥了一眼。
傅瑤捕捉到這個眼神,心裡咯噔一跳,隱隱覺得不對勁兒。
下一刻,便聽青黛啜泣著吐露:“當初婕妤在皇後娘娘位下學規矩,奴婢也跟著進宮侍奉。奴婢便是在那時,聽娘娘身邊的繡桃姐姐說的……”
虞嬪忍不住輕“啊”一聲,拿帕子掩了下唇角,似乎沒想到這“妖言”源頭竟是坤儀宮。
見這把火到底是燒來自己頭上,傅瑤氣得呵笑,拍案質問道:
“繡桃!她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
繡桃自宮女堆兒裡鑽出來,一下子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答話:
“皇後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當日只是幾個宮女湊在一處閑磕牙,奴婢見青黛拘謹,便隨便講個樂子給她聽,哪知她竟信了……娘娘饒命,奴婢往後再不敢多嘴了。”
審問到此處,似乎所有事情都串了起來,人證物證俱在,天時地利盡佔,湊出這一場天大的巧合。
尚盈盈冷眼旁觀眾人唱戲,信與不信,只能交由晏緒禮聖裁。
禦花園落葉簌簌,霜色凝階。
大楸樹下的青石井臺邊,幾個小太監踩著薄冰忙活。井口懸著的轆轤吱呀作響,麻繩一圈圈纏上來,桶裡卻仍不見什麼方勝絡子。
“再來!多放半尺繩!”
安久英扒著井沿探頭,呵出的白氣在晨霧裡散開。井水黑沉沉的,映出幾張凍得發紅的臉。
因著青黛不曾說清到底是哪口井,另一處相鄰的井臺邊,便也跪了個小太監。只見他半截袖子都沾了水,指尖勾著根長竹竿往井底探。竿頭綁的鐵鈎子碰著井壁,刮出“喀啦啦”的細響。
“撈著了!”
小太監突然低呼,竹竿一顫,揚起串晶亮的水珠子。眾人忙回身湊近,只見鈎尖上果然掛著一抹藍,在熹光下晃著細碎的光。
尚盈盈趕來得正好,聞聲忙不疊地撥開眾人,伸手去接。
捋順一看,卻見那方勝絡子早被井水泡散了架,活像團糾纏的水草。
瞅見那團爛乎乎的絲縧,安久英隱約猜到這玩意兒很重要,忍不住直嘆氣:
“玉芙姐姐,絡子都泡成了這副模樣兒,您可怎麼同萬歲爺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