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有摺子要看。”
尚盈盈抿了下唇瓣,心底忍不住犯嘀咕:方才擺弄帕子時,分明還不緊不慢的。這會子勸他用膳,又假模假樣地急起來。萬歲爺怎麼還能耍無賴呢?
誰知這尚不算完,晏緒禮還有更無賴的。
“這樣吧,你將這奏摺念給朕聽,朕便有工夫用膳了。”晏緒禮淡聲發話,面無慚色。
尚盈盈怎敢答應,頓時推辭道:“奴婢識字不多,未必能都認得……”
“無妨。”
晏緒禮張口打斷,隔袖牽過尚盈盈手腕,將她拉到明黃漳絨墊褥上坐著。
沒等尚盈盈反應過來,摺子便已落在懷中。
“唸吧。”
晏緒禮取來銀匙,舀了半勺羹湯,作勢要嘗。
尚盈盈只好妥協,但她不敢和晏緒禮平起平坐,忙自炕幾邊跪坐起來,敬慎地翻開摺子。
奏疏上所寫盡是朝政要事,尚盈盈雖有些年不曾習字,但好歹能念出個大概。
好不容易讀完一本,尚盈盈本以為解脫,哪知晏緒禮卻像是上癮似的,兀自闔目靠進軟榻裡,命道:
“換一本,繼續。”
尚盈盈無法,只好又依言念過幾本,心頭愈發像是被貓爪子撓似的,癢癢的,又有些不安。她甚至忍不住懷疑,萬歲爺真的有在聽嗎?
涉及朝政之事,晏緒禮向來不會馬虎。
此刻他自然是在聽的,只是神色莫辨,叫人捉摸不透。
榻旁銅雀燈正吐著柔和光芒,尚盈盈雙手捧起奏本,瑩潤腕子便似攏上蜜色薄紗,藏在袖底若隱若現。
二人共處香霧當中,心底皆藏著些許隱秘。
掩起一道奏疏後,尚盈盈微微抬眼,竟發覺不知何時起,皇帝已睜開雙眸,平靜地望著自己。
尚盈盈心懷忐忑,聲音不自覺地輕了幾分:
“萬歲爺,奴婢有何處讀錯了嗎?”
抬手接過奏摺,晏緒禮立時察覺她情緒,便安撫道:
“沒有,你念得很好。”
手背上留有皇帝指腹餘溫,尚盈盈慌忙垂首,耳後湧起陣陣熱浪。
半截柏枝不慎掉進爐裡,燒出輕微的“噼啪”聲,驚醒了鎏金鴨燻口中銜著的遊絲。
裹著松香的青煙遊進藻井團龍中,貼著它溫柔輕蹭,將永夜拉得細長。
晏緒禮忽然收斂神色,單刀直入地發問:
“玉芙,你可想離宮歸家?”
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尚盈盈還沒緩過神兒,只好支吾道:
“回萬歲爺的話,奴婢……”
若欲如實答“想”,那可得多掂量掂量。
可若說不想……
她那點小心思,能瞞得過皇帝法眼嗎?
見尚盈盈如此,晏緒禮自然清楚答案,便也不執著問出來,而是繼續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