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娘深謀遠慮,花的心血比誰都多,這大皇子便合該是咱們的。”
撥散開榻前的軟煙羅花帳,芳竹回身陪坐在腳踏上,不由掩唇竊笑:
“皇後還想坐享其成,白撿一個兒子,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兒?”
文蘅看了芳竹一眼,唇角微挑:
“她們主僕倆兒反目,自己窩裡鬥起來,同本宮可不相幹。”
芳竹笑得見牙不見眼,順著文妃的意思,連聲說“正是如此”。
“倘若皇上肯把大皇子記在您名下,那便更好了。”
眼下文妃只擔個養母名頭,芳竹不禁略感遺憾。如若真能記來名下,等皇子日後有了大出息,自家娘娘就是正兒八經的西宮皇太後,不必再有後頭那些囉嗦事兒。
文蘅聞言笑容微斂,斷然搖首:
“皇上是急於要個後嗣,斷了他那些親王兄弟的念想。但這皇子,決不會是我們幾個所出。”
“貴太妃的兄弟握著都察院,太皇太後的侄子更是當朝首輔。她們如今雖都稱自己不管事兒,可誰又能說得準以後呢?”
文蘅撫過襟邊平金銀繡菊紋,徐徐說道:
“上頭的輕易動不得,下頭若再添個外家強勢的皇子,皇上豈不是夾在當中,擎等著被兩面油煎?”
“當初把我們全晾去一邊兒,獨獨收了皇後的婢女伺候,左不過是這個緣由。”
憶起虞嬪前日同她稟的趣事,文蘅譏笑一聲:
“柳濯月還指望日後能侍寢生養呢,做她的春秋大夢。”
近來柳濯月晉位貴妃,父親又榮升從一品左軍都督同知,可把她展揚得夠嗆。殊不知皇帝大肆犒賞擁立功臣,不過是將面子功夫做足,至於裡子好不好看,那就甭費心琢磨了。
芳竹聽罷,這才恍然大悟。倘若皇後能安分不作死,皇上雖未必同她生兒育女,卻仍會萬事先緊著嫡妻。至少勤妃的孩子,天生就會偏向皇後。
幸好娘娘棋高一著,把這事從根兒上攪和黃了。人言道“紙包不住火”,殺母之仇即便能瞞得了一時,難道還能瞞得了一世?
“怪不得皇後之前抬舉玉芙,奴婢本以為她要在皇上跟前扮賢德。如今想來,怕是又盯上了那宮女的肚子。”芳竹暗自警惕道。
如今明面上的證據,皆是皇後害死了勤妃,皇上定然不肯叫她撫養大皇子。但若旁人再生出一個呢?時日一久,皇上念起夫妻舊情,說不定就願意原諒皇後了。
“自然。”文蘅疲乏閤眼,輕哂道,“皇後已經不中用了,她自己生不出孩子,可不就得借旁人的腹?”
十兩紋銀就想買下人家的肚子,還能圖個心安理得。傅瑤果真一如既往,骨子裡的偽善令人生厭。
“對了娘娘!奴婢這裡還有樁要事,從前忘了回您……”
說起那個玉芙,芳竹猛然間想起什麼,連忙站起身來,湊到文妃旁邊耳語一番。
文蘅聽罷倏地睜開眼,扭頭看向芳竹,低聲追問: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她們素日可還有來往?”
見娘娘果真感興趣,芳竹自豪地挺起胸脯,將當日情狀細細稟來:
“先前主子們去謁陵的時候,巧菱同奴婢告過一個時辰的假,說是想去見見從前姐妹。奴婢雖放她過去,卻多留了個心眼兒,派人暗暗跟著,竟發覺她到乾明宮尋見個體面的姑姑。後來奴婢才知,那人正是玉芙……”
“不過自那往後,她們便沒再見過面兒了。”芳竹說到此處,又不禁暗嘆一聲。
“還挺審慎。”
文蘅卻沒喪氣,只盯著頭:
“再過幾日便是中元節了,你藉著侍奉燈燭的由頭,把那個叫巧菱的調進殿裡伺候。”
“暗地裡繼續盯緊些,日後興許用得上。”
文蘅瞥了芳竹一眼,將腕上的鎏金釧兒褪下來,賞她辦事得力。
芳竹見狀目露驚喜,連忙雙手接過,叩謝道:
“是,奴婢明白,多謝娘娘恩賞。”
文蘅擺擺手,渾身舒坦地攏起錦衾,心道這可真是瞌睡來了遇枕頭。她正愁怎麼繞開萬歲爺,轄制住那個禦前姑姑,誰知法子竟自己尋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