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房中地龍暖融,沈青只穿了一件單衣,腳上也只鬆鬆垮垮套了雙足衣,人就盤腿靠坐在地面厚厚絨毯上,很是愜意模樣。
被嶽瑛這麼一問,她略心虛地扶了扶額頭:“把他擄到小金頂那一天,我就想跟他睡覺來著,不過沒成功而已。反正那天他先主動的,那我也不能白白浪費了機會吧?”
“對啊,我的意思是,你們已經圓了房,就該結為夫妻才是。”
嶽瑛沒好意思說,應該是先結為夫妻再圓房,順序倒一下,最後結果都是結為夫妻……那也行吧。
可是沈青不理解:“那不結為夫妻就不能圓房嗎?我覺得只要是想圓房,像現在這樣,不也是可以隨時圓房的嗎?”
不過她也不好意思說,謝珩跟她有過那一晚的溫存後,連臥房都不進了,更別說圓房的事了。但這事關謝珩的尊嚴,她還是不要隨便宣揚了。
嶽瑛輕嘆了一口氣:“你可能不太清楚,這世間有禮法綱常,男女之事,聘則為妻奔為妾,你和珩公子這樣駢居在一起,你是女子,將來終究於你的名聲更為不利。阿青,人的情意善變,趁珩公子如今對你有情,你該多為自己打算才是。”
原先沈青在莽山佔山為王,可以不用顧慮這些,現在終究是要在洛京生活,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謝珩,按世俗禮法行事,才是最穩妥的。
沈青眼波流轉一瞬,忽然問她:“你知道謝珩的母親閨名叫什麼嗎?”
“謝夫人……妄自打聽長輩閨名,實屬無禮。”
“父母珍愛女兒,給她取了那樣好聽的名字,怎麼嫁人後就不能示人了?你看你們一提謝珩的母親,便說是謝夫人,可是謝家的謝夫人,未免也太多了吧。”
這次嶽瑛沒給她繞出去:“那這跟你與謝珩有什麼關系呢?”
“當然有關系啊,如果我嫁給謝珩,豈不是我也變成了謝家那麼多謝夫人中的一個?時間久了,這世上便沒有了沈青,只有某個謝夫人,再等我死了,連牌位都只能寫一個謝沈氏。”
“如果我不用嫁給謝珩就很好啊,又可以想跟他圓房就圓房,又還可以繼續做沈青,多好?”
嶽瑛被她這番驚世駭俗之語,驚得眼睛眨了又眨,雙唇張了又張。
如果她沒離開過洛京,沒有上過莽山,哪個女子跟她說這樣的話,她一定覺得對方是得了失心瘋。
謝家門楣,是多少女子擠破腦袋也要攀進來的高門,謝珩的風姿,哪怕是侍妾通房,也不知是修了幾輩子的福分。
居然有人對此嗤之以鼻,只想要一個無名無分的駢居?
可是那個人是沈青。
短暫的驚愕間,她覺得自己大概能理解她的意思。
天下女子,出嫁前是歸屬於父親,出嫁後便歸屬於夫君和兒子,她們賴以父親丈夫給的“名分”生存於世間,所以名分何其重要。
可是沈青不需要,她以男子身份行事,所以她就是沈青,她還有沈府,她是沈府絕對的主人。
似乎是沒有必要成為另一座府邸的……女主人?
“我雖然理解你的意思,可事實是,你終究是個女子啊……總不能一輩子就跟珩公子在外以斷袖相稱吧?”
沈青重重嘆了口氣:“誒,怎麼世上男女成婚,都是女子變成某某夫人,沒人說男子就變成某某夫君呢?”
她喜歡謝珩,想跟謝珩成親也行,可是真的不喜歡一場姻緣無形中定下的男女尊卑啊。
當然,其實也有關於將來蕭瑞和謝珩之間可能存在的沖突問題,她也不適合在未明瞭前,與謝珩結為夫妻,這點她沒再跟嶽瑛多說。
她轉而將話題轉到生孩子上面:“誒,算了,不管了,先看能不能生個孩子吧,你在小金,想要聰慧可愛的孩子,必須得父母雙方情投意合嘛……”
房中兩人說話的聲音絮絮叨叨傳來,謝珩無心再聽下去,腳下不輕不重踩著臺階慢慢離開。
他也很想知道,天下怎樣的成婚方式,世人不稱她為“謝夫人”,反而稱他“沈夫君”?
世上有“某某夫君”這種稱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