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緊鑼密鼓去辦,紛紛慶幸,還好這兩日皇天不負苦心人,可算是弄到了新鮮蓴菜。
清香的蓴菜銀魚上桌,即便是清淡湯羹,其鮮美也勾得人食慾大動。
謝珩獨自坐在桌邊,周身像斂了寒霜,連鳴山都有點不敢靠近。
許久,他望了一眼外面天色:“將湯羹送去西廂吧,別放涼了。跟她說,今日晚膳還是做酒釀肥蟹,讓她回東院吃。”
晚膳的時候,他特地鉚著勁兒將公務一口氣處理完,回東院的時候,鮮肥的酒釀蟹已經騰騰上桌,直到一隻只澄黃圓潤的肥蟹,再冒不出一點兒熱氣,冷冷的一雙雙小眼睛臥在盤子裡盯著他看,好像在嘲笑他。
“這些天,她每日都會去西廂嗎?”他召來府上管事。
“每天都會去,有時候待的時間長,有時候待的時間短些。”
很好,東院與西廂相隔甚遠,也阻攔不住她日日探訪。
他抬手撚了撚眉心:“那些給婦人溫補的藥,嶽瑛還是每天都會服用嗎?”
“是,還是按公子吩咐,嶽瑛有需求,就將府庫中最好的珍品送去。”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謝珩抬手將人撚走,眉眼中依舊清冷一片。
直到桌上滿滿肥蟹和佳餚都被撤走,謝珩這晚沒再去衙署。
他回了臥房,臥房中氤氳的,依舊是雪後松竹清香,他知道沈青一定會喜歡,才專門讓人制了這香。
軟榻上被褥和暖香都是昨日新換上的,是剛進府的西域雪綢加緊定製出來的,她昨晚還嚷著說這被褥實在舒服。
怎麼實在舒服,還要眼巴巴去那西廂呢?
對了,還有一盞玉燈,正在趕制中,不過還沒有做成。
他枯坐在書案前,明燈大亮,細細打量著屋中一應擺設器具,這間他生活了好幾年的臥房,還有哪些不妥貼之處?
不知不覺,已經是二更天,是他這些日子回來的時候。
他心裡有一點點希冀,會不會她算著他回來的時間,然後就回來了呢?
可惜窗外只有寂寂沉夜。
是不是因為他平日回來得太晚,她在房中無聊,才會想著要去西廂呢?
也對,不管怎麼樣,她在東院已經生活了數日,偶爾去一次西廂,也是理所應當的。
很快,他聽到了三更天的更哨聲,冷月如霜照滿庭前屋後。
那些給婦人溫補的藥,他知道於沈青的子嗣無益,他本來覺得是無所謂的。
可是沒有哪個男人會真正接受這樣的事實,沈青自然也不會。
她沒有讓嶽瑛放棄喝藥。
此時他正坐在兩人同眠數日的臥房中,但每晚抬眼可見軟榻上那個人,今夜在與旁人同眠。
再往下想,他幾乎無法呼吸,腑內肝腸,寸寸折斷。
牆外傳來五更最後一輪更哨,案前明燈微弱下來,照映案前清影,容光如玉的清雋面容上,隱約憔悴,連下頜的青青胡茬,好像都在一夜之間冒了出來。
謝珩面無表情抬手一撚,伏在燈臺上微微跳躍的燈芯瞬間堙滅。
冷月褪去,簷上寒霜清光鋪灑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