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手指尖裡最後還各剩兩枚銀針,她“吧嗒”一聲開了腕上手銬,摘了眼前的巾子,黑暗視線終於恢複清明,她才慢條斯理彎下腰來開了腳踝上的兩只鐐銬,坐下來長長舒了口氣。
“可真疼死我了。”
沒有人看清楚,一個全身被釘死在刑架上的人,是怎麼在轉瞬之間,行雲流水地掙開身上所有鐐銬,恢複自由。
沈青盤腿坐在刑架前小憩,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血跡斑駁狼藉的青衣,又看一眼被侍衛獄卒們護在身後的庾尚書,可惜了,本來還想直接挾持了他出去,剛剛開鎖的時間,她失去了機會。
“庾尚書可能還是跟江湖人打交道打得太少,行走江湖我們跟師傅學的第一件事,就是隨手開各種鎖鐐,下一次綁人,記得要把人十根手指也牢牢綁上。”
看著對面一張張驚愕又惶恐的面容,她好心提醒,不過……這位庾尚書,應該沒有下一次綁人的機會了。
倒不是庾尚書跟江湖人交道打得少,而是世上只留幾根手指活動便能脫身的人實在太少。
庾尚書很快鎮定下來:“方才沈公子進刑部大牢的時候還表現配合,現在想要越獄潛逃了嗎?”
沈青很無語,她之前乖乖配合進來,是想蹲幾天大牢探查一下刑部的腌臢,誰知道一上來不給她活路。
“我現在還不走,等著被你打死嗎?”
兩人說話間,她聽見大牢外的獄卒又多了一番。
“對了,”她又抖抖身上血跡斑斑的衣擺:“我不是越獄潛逃,是帶著你的罪證出去告狀。”
庾尚書覺得好笑:“刑部審案,對於頑劣的犯人,用刑是再正常不過了,沈公子怎麼告發我?”
沈青看了一眼牢門外還在不斷增加的守衛,提醒他:“庾尚書,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日在街頭用匕首自刺的那位公子,應該是桓家旁支一戶被抄家斬首的小公子吧?你以為他身負桓家血仇,抱了必死的心以命來栽贓我,沒想到他捨不得死,沒有捅到自己要害。”
“接下來你的人應該會假意送他去醫館,實則滅口。但是你的人不行啊,這麼久了還沒來跟你複命。”
“你……所以他現在落到你手上了?”庾尚書臉色變了變,他沒想到沈青這麼早就察覺到這是一個局,以身入局,最後反將他一軍。
沈青“唔”了一聲:“應該是吧,你這兒銅牆鐵壁,也還沒人來跟我複命,你可以派人去看看。”
在刑架下坐了會兒,等身上冷汗褪去,也適應了一身的疼痛,她才重新站起身,還誠心求問了一句:“身為朝廷掌管刑獄的官員,公報私仇,設計誣陷朝廷命官,還屈打成招,這些罪名,應該可以成立吧?”
問完她也不等對方回答,徑直往外走,牢門重鎖倒是攔不倒她,只是敵眾我寡,必須速戰速決。
雖然蕭瑞那邊扣住了始作俑者,但是他也以為她要在大牢好好待上幾天,情況有變,訊號彈也發不出去,他應該沒那麼快察覺。
她只能靠自己殺出去。
不斷有侍衛獄卒舉刀撲上來,她面不改色殺了回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地上橫七豎八倒了一片,她躍下高高刑臺,離那道牢門越來越近。
破開那道鋼門,她還要從最深的重犯死牢一路殺到最外頭的大門,按外面調兵遣將的程度,僅靠她一人之力,至少要兩柱香。
兩柱香,變數太多,不知出去的一路上該有多少機關險阻。
她回過頭,望向被侍衛獄卒重重保護著的庾尚書,看來還是得從他下手。
感受到撲面而來毫不掩飾的殺意,猶如猛虎下山攥取獵物,出於本能,庾尚書又往後退了一步。
沈青唇紅齒白,笑意天然:“放心,我又不是要殺你。”
電光火石的對峙之間,她已經出手,比她動作更快的是那扇沉重鋼門,轟然一聲從外面被推倒在地。
連帶著整間死牢都被震了一震。
突然其來的變故令沈青悚然回眸,死牢之外明光一片,白衣清越的公子逆在點點白光中,衣袂翩躚。
她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她以為會是蕭瑞,沒想到竟是謝珩。
牢門轟然倒塌掀起的重重灰塵沉澱下來,謝珩視線適應牢中昏暗,目光準確無誤落到那一襲青影身上。
青衣斑駁,血痕累累。
他一雙清疏冷淡的眸子,驟然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