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為首的一人上前,上下打量著她:“一方悍匪果然野性難馴,真是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信任。”
好家夥,還當眾給她扣了這麼一頂帽子,讓人無從辯駁。
“先將人帶回問話,看看怎麼回事。”
沈青目光往人群中掃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麼,甚至很配合地任他們將自己雙手拷上帶走,既然這局是專門為她而設的,那她不能讓人白費了這“當街殺人”的局。
早就聽說刑部大牢猶如龍潭虎xue,今日正好借機一探,漲漲見識。
桓家那頭暫時告一段落,她正愁下一個不知拿誰開刀,這不是撞上來個現成的嗎?
她被帶入刑部最深一間重犯死牢,雙手雙腳各自被拷上一雙極為粗重的鐵拷,整個人被架在刑架牢牢釘住時,雖然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但這架勢,所謂“問話”,可能要比想象中還要嚴峻很多。
這刑部還真是給她面子啊,對她嚴防死守到這地步,看來“坐地一隻虎”的威名最近在洛京有點震懾力了。
準備嚴刑逼供出什麼莫須有的罪狀嗎?
沉重的鋼制牢門緩緩開啟又合上,進來一位紅衣烏帽身姿魁梧的官員,沈青徹底明白了,這是直接要她命來的。
大牢中陰森瘮人,天窗透進來的白光,落在刑架上,將釘在刑架上的人臉色也照得發白。
沈青唇畔還是勾起一抹玩味不屑的笑意:“不過是一起街頭行人沖突的事件,竟然還要勞駕堂堂刑部尚書親自審查?”
她所說的刑部尚書,正是眼前這位魁梧整肅的官員,此人出身庾家,庾家子弟多在朝中各大刑獄機要任重要職位,庾家向來有天下判官的美稱。
落到刑部,相當於就是落進庾家手中了。
好巧不巧,她跟庾家,還真是最有新仇舊怨。
還早在渝州的時候,庾氏的庾聞可是死在她手中,那時候她還沒準備跟朝中世家鬧翻,她手上唯一沾染世家的血,就是庾家的。
後來便是前不久的桓家,庾家與桓家聯姻最密,兩家雖各自領域不同,但也幾乎到了不分彼此的地步,對桓家的打壓,最近也被翻出來她可沒少出力。
這新仇舊怨算下來,難怪今天可不是非要將她送上黃泉路嗎?
果然,這庾尚書也皮笑肉不笑答她:“沈公子是朝廷三品官員,身份不凡,刑部上下只有庾某與你同級,就只好我來審你了。”
沈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了,他們是平級官員,一旦審出罪名,他是有權先斬後奏的。
都已經到這裡來了,那肯定就是什麼誅九族的罪都往她身上加了。
“沈公子來者是客,我自然也要盡盡地主之宜才是,這可都是外面見識不到的,為了招待沈公子,我今日可是要用盡我們刑部的最高禮儀了。”
沈青越來越意識到,果然人在什麼環境下,最後就會變成什麼氣質的人。之前那個桓老闆,在明鏡臺迎來送往,就是一副笑面黃鼠狼的樣子,這個庾尚書,往獄中森森壁下一站,還真有幾分活閻羅的氣場。
她嘿嘿幹笑了兩聲:“不是,庾尚書,咱們痛快點,你想要給我安個什麼罪名,我直接認罪畫押就是,你何必這麼麻煩?”
反正已經到了這裡,大家就把話敞亮了說,認罪就認罪吧,別讓她受罪就行。
認完罪以後要怎麼樣,那就認完罪以後說。
庾尚書聞言笑意更加森然:“早就聽聞沈公子行事坦率磊落,最痛快不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過獎過獎。”沈青無奈,跟他們這種人說話怎麼這樣累呢,說一句話,不知要加多少敬語,要繞多少彎子。
結果下一句,庾尚書不跟她繞彎子了:“不過沈公子可能還沒弄明白,你所進來的這地方,可從來不是個講究痛快的地方。”
森然語氣中狠戾必現:“死,你今日是死定了。不過既然到了這裡,死之前不把我們刑部三十六大刑七十二小刑嘗遍,也不會就讓你這麼輕松死掉的。”
他還特別提醒:“就算你中間實在熬不住要去見閻王了,我也會從閻王手裡將你的命搶回來,等全部嘗完了,再把你還給閻王。”
沈青不再說話,她試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腳踝,這是給武功高強的重刑犯專門制定的鐵拷,一時半會她還真掙不開。
她指尖不動聲色抵了抵腕間護腕,確定方才隨手在一個官差身上摸到的鑰匙還在,至於是不是與扣身上這鎖鏈匹配的鑰匙,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原本她的打算是,能在這刑部大牢待上幾天,這樣龍潭虎xue之地,其中不知多少腌臢勾連,她可以在這裡好好查探一番。
現在看來,她對洛京高門士族的揣測還是過於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