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老闆最後還算耐心解釋:“你出入賭坊之間,在賭桌上出老千,跟賭坊裡的人吵架起了沖突,不小心被失手打死。”
聽到自己死因如此,沈青稍微挑了挑眉尾,感受了一下這間閣樓四周的守衛,忍不住失笑:“桓老闆,我真是很好奇,誰給你派的任務?你們桓家家主或是某一位長輩?還是其他人?”
事實證明,她在渝州那麼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聲,到了洛京後真是每一個人都不當一回事,真的是每一個人!
早就說了,做人真不該這麼安分守己。
桓老闆以為她是垂死前最後的徒勞拖延,沒跟她廢話,手邊有人遞上一把弩箭,他緩緩將弩箭抬起,對準被吊在半空中的人影。
沈青盯著那根黑不溜秋的尖銳箭頭正直勾勾對準自己胸口,還是很想不通:“你說他們到底怎麼想的啊?怎麼會認為一間賭坊的掌櫃,能殺了我?”
要是她這麼好殺,當初謝珩大費周章在渝州跟她這麼周旋算什麼呢?這些世家的輕蔑態度,甚至她都有點替謝珩抱不平了。
“桓老闆!不好了!”
緊閉的門窗忽然被開啟一扇,有侍者慌張沖進來,桓老闆手中蓄勢待發的弩箭被迫中斷放下。
“何事?”
“北軍的蕭瑞,率了一眾禁衛軍來明鏡臺,說是例行檢查,可是一進來就幾乎要把明鏡臺掀翻的陣仗,幾個坊間的客人都被趕跑了。”
側耳細聽,果然能聽見外面遙遙有器物摔打和人群推搡奔走的聲音,淩淩亂亂。
桓老闆愣了一下,不屑道:“明鏡臺什麼時候輪得到禁衛軍來例行檢查了?這小子不要命了,不必多客氣。”
他迅速點了幾個侍者模樣的人出去,閣樓的門窗再次被緊緊關上,這次沈青感受到,閣樓四周的守衛差不多被分了一半出去。
有時候她也不得不感嘆,她在渝州行事,毫無法度,是因為匪徒本就在法度之外。
天子腳下,高門貴勳,他們在法度之內,行事作風,令她嘆為觀止。
她只是不遵循法度,而他們,所謂法度,都是他們制定出為自己行事方便殺人越貨的規則罷了。
真是自愧不如。
安排完手下出去應付蕭瑞,桓老闆又重新將視線落在沈青身上:“倒是沒想到,你的人居然來這麼快。”
沈青慢吞吞道:“你看看我在這裡吊了多久?我的人還不來,那未免也太廢物了吧。”
桓老闆重新舉起弩機,慢慢將準頭對向吊在半空中的人。
“沈公子失算了,你這招調虎離山不管用,蕭瑞帶的那點人,還不值當我親自出面。”
調虎離山?
他未必還覺得自己只是老虎嗎?
沈青頭頂冒出兩個問號。
不過那支弩箭已經沒有給她多餘的思考時間,瞬間破空而出,蓄滿淩厲之勢,直沖沈青心口。
千鈞一瞬,箭頭要沒入她心口將人一箭擊穿時,沒有想象中的熱血飛濺,沈青用自己的腰力生生將自己身體翻轉過來,明明捆著她雙手的麻繩,現在已經被她繞在腳踝上,像一隻倒掛著的蝙蝠。
……但是比蝙蝠要姿態優美得多。
桓老闆來不及多想,舉起弩機對著倒掛在空中的人又“突突”放了幾箭,空中白影翩躚,像是在悠哉地蕩著鞦韆,輕飄飄繞開幾支利箭。
他心中一慌,閣樓四周的暗衛紛紛翻身而進,沒人來得及出手,空中白影一閃,桓老闆就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撲倒在地。
沈青壓制在他身上,膝蓋抵住他的喉頭,認真告訴他:“這間房裡,可只有一隻老虎。”
桓老闆不明所以,只見沈青笑得人畜無害:“就是我啊。”
一屋子沒有來得及出口的暗衛,團團將兩人圍住,此時也不敢再出手。
“大哥!”
蕭瑞身披銀甲帶人沖了進來,沈青利落地將手上麻繩繞著桓老闆脖頸纏了幾圈,將麻繩一頭扔給蕭瑞。
“把這裡控制住。”
她沒有多留,隨便推開一扇窗跳了出去。
外面還是一片淩亂打鬥,沒人來得及管這個唇紅齒白的小公子,沈青繞過處處沖突,在西南迴廊處找到謝珩留下的一點痕跡。
是暗衛們常用來給同伴們指引方向的麟粉,在沉木地板上閃著細細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