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她先忍著。
見她一臉不耐,桓老闆又好心給她出了個注意:“沈公子要是不願意,也可以先跟我們借了本金,在再跟我玩兩場,我看你今日手氣這麼好,五十年的債,說不定兩局就一筆勾銷了呢?”
桓老闆說話的時候,沈青總盯著他唇邊黃鼠狼般彎彎笑意,加上他平緩低沉的語氣,別說,還真是令人有躍躍欲試的沖動。
“不必了,我還有要事在身,請桓老闆盡快解決了。”
獸臉面具下,看不見也聽不出對方太多情緒。
桓老闆無不遺憾地看向沈青:“沈公子,抱歉了,客人不給你翻盤的機會。這銀子,你一次性還還是……”
沈青白眼一翻:“誰稀罕他給機會了?五十年就五十年,我簽字畫押就是。”
桓老闆由不得肅然起敬:“痛快,桓某佩服。”
明鏡臺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他實在見過太多,在這樣巨額款項前沒有半句狡辯就認下畫押的,沈青算是第一個。
渝州悍匪之首的行事作風,果然不同凡響。
不必他開口,西南角兩個侍者捧了託盤,屈膝行了一禮,就沿著身後的扶梯一前一後下了閣樓。
沈青心中不由感嘆,富貴人家就是講究,金銀財寶都要放在西南財神爺坐鎮的方位。
她有些聊賴地在半空中吊了會,那兩名侍者很快就回來,手上的託盤,各自被一沓沓銀票堆滿,累累壓實,顯得那託盤上似有千金重。
一個人的五十年,不過瞬息之間的一場賭局。
桓老闆最後問了一遍:“沈公子可確定了?簽字畫押後可就再也不可抵賴。”
“來吧,早點畫完早點了結。”
待沈青應下,懸在屋樑上的麻繩緩緩往下放,她的身子也隨之下墜,直到雙腳終於踏實地踩在地面上,一雙手被捆得微微發麻,終於能略微放鬆一下。
她還沒來得及扭動一下手腕,一張白底黑字赫然用紅泥印了明鏡臺徽記的字據就遞到她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她也懶得看,用還被捆著的一雙手歪歪斜斜寫上自己名字,按了手印。
“欸——”
剛做完這一切,腕上捆著她的麻繩突然又被拉緊,她被一股力道拽著往後拖,好不容易才感受到地面踏實的雙腳,又重新懸空,整個人又被吊了上去。
“不是,我都已經簽字畫押了,桓老闆這是什麼意思?”她氣得質問。
桓老闆沒有看她,而是轉而看向他身邊的青衣公子:“王公子,此人出千掃了你興致,你看我們明鏡臺這般處置,你可還滿意?”
“甚好。”沈青目光憤憤掃過去,甚好,真是甚好。
雖然跟她對視的是一張青面獠牙毫無溫度的獸面,但是她幾乎可以想象到,這張冷冰冰的獸面下,那張風華絕代的玉容,唇邊應該掛著怎樣一抹既得逞又理所當然的笑意。
得到滿意的答複,桓老闆隨意從託盤上拿了一沓銀票:“一點歉意,還望公子笑納,以後還請多照顧我們明鏡臺的生意。”
謝珩理所當然收了銀票:“桓老闆處事如此果決幹脆,難怪明鏡臺日日風生水起。”
兩人客套了幾句,謝珩拱手告辭離去,青衫背影像一個匆匆江湖客,不會在何處多做停留。
還被吊在半空中的沈青悵然感嘆,怪不得是洛京第一公子呢,人與人之間果然差別巨大。在同一張賭桌上,謝珩不僅分毫未輸,還能白得一沓銀票,她呢,一枚銅板都沒贏到,轉眼就背負了五十年的債。
難怪當初在莽山被他算計於股掌之中,現在換了張方寸之間的賭桌,又被他耍得團團轉,真是來氣。
她語氣忍不住暴躁:“桓老闆,這事還有完沒完了?”
桓老闆這才緩緩看向她,他看過來的一瞬,閣樓裡門窗同時被關上,整個屋子被徹底封閉起來。
好在屋內明燈晃晃,那張始終迎來送往的笑臉帶上殺意。
沈青目光微凝,這感覺她可太熟悉了,要殺人滅口的前奏。
但在這間閣樓,至少前面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在討論借錢還債的問題時,這位桓老闆絕對還沒起過殺心。
她迅速回想了一下,應該是在兩位侍者下樓取銀票的時候,有個小廝模樣的人進來伏在他肩頭耳語了幾句,當時看他若無其事,沒想到是跟自己有關。
現在打發走了謝珩,就要動手了。
果然,桓老闆臉上再沒半分笑意:“沈公子,桓某賞識你灑脫利落,本想交個朋友,可惜有人下令,讓我今晚不顧一切取了你的命,那就只好得罪了。剛簽的這五十年債,就拿你一命正好抵了。”
“我一命不值錢,這生意還是桓老闆虧了。”
“有命在身,桓某也不得不行事。”
沈青疑惑:“我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官員,就這麼隨意,說殺就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