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
他喑啞的聲音帶著緊張的期待,像是蠱惑,在耳畔緩緩蕩開。
感受到他的溫度,她安下心來,趁著這直沖腦門的酒意,趕緊把話說出來:“上次在南風樓,我拿你跟蘇子珩比……是我不對,是我沒品,我本意沒有這樣的。如果那件事刺痛到你,我真心向你感到抱歉,畢竟你這麼有傲骨的一個人……”
她的話斷斷續續還沒說完,就感覺那隻攥住自己的手越握越緊,痛得她難以忍受:“你幹嘛啊……弄得我很疼。”
酒後失力,她掙脫了兩下沒有掙開,但是攥緊她的力道漸漸松開了,她也就放鬆下來,再堅持不住:“話我說完了,你記住了啊……”
反正她會斷片的,謝珩可一定要記住啊,道歉的話她是鼓起很大勇氣借了很大酒意才說出來的,可不會有下次了!
始終沒有得到回應,但是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她靠在軟枕上,身子舒舒服服滑了下去,闔目安睡起來。
自然也察覺不到,謝珩那隻溫熱的手一直還攥著她,由溫熱逐漸熾熱灼人。
雅室的空氣裡漸漸凝滯,直到謝珩自覺快要呼吸不過來,他才從令人窒息的溺斃中回過神來,凝眸盯著正在自己眼前闔目安睡的人,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裡跳出來。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才重新覺得,自己還活著。
幾句醉後呢喃,他無聲感受著自己心中所謂“克己複禮”那道薄弱的防線,是如何被徹底擊垮。
面前的紫檀圓幾實在礙眼,他幹脆繞開圓幾,跪坐到沈青身邊,他一隻手還緊緊握著她的手,略一俯身,她好像就落在自己臂彎。
長睫密密覆下,即便是雙目緊閉,也能看得出那雙眉眼是如何清絕動人。
白皙細膩的雪膚,因著酒色,染上微微紅霞。
他從前從未這樣細細去打量過她的五官眉眼,照燈細看之下,只覺美到神形俱顫。
眼前與夢中,兩張容顏,漸漸合一。
他沿著她眉眼往下一點一點打量,就像在一點一點審視自己卑劣的內心。
就是這樣迫不及待,藉著她的軟肋,得以完全地與她相對。
再往下,她的下巴和兩腮,密密匝匝有一層青茬,是修剃幹淨後的胡須,抬手輕觸,觸感顆粒分明。
纖秀脖頸下,微微凸起的一塊,是男人的喉結,因著她男生女相,這喉結在雪頸之上,總有些突兀。
隨著她呼吸均勻起伏,胸口也上下微微伏動,平整坦蕩,一覽無餘。
他眸色深沉得可怕,微微黯淡下來,沒有再多看下去,又緩緩將視線挪到那副清絕的五官眉眼上。
方才確實喝了不少,可是他沒有醉意,他此時無比清醒,眼睜睜縱容著自己,低下頭,輕輕吻上醉臥榻間之人的額心。
一點蜻蜓點水後,他起身看她,她還睡得安穩,無知無覺。
於是他雙手捧了她的醉後淺紅慵懶的睡顏,微涼的唇流連輾轉於她的眉眼,臉頰,鼻尖……最後落到那點紅唇時,他清醒地意識到,這不是夢中。
他只敢輕輕碰了碰她的唇角。
貪戀於手心臂彎的溫度,讓他幾乎有想要落淚的沖動,什麼清風朗月謙謙君子,過去二十年都是虛妄。
原來他才是這天下,最陰暗卑劣之人。
“沈青,你以後想做什麼,我都任你驅使,可好?”
他半跪在她身邊,聲音裡帶上幾分卑微的祈求,像是在求一個回應。
榻上醉臥之人睡得正鼾,大概是隱隱覺得方才眉心微癢,微紅著一張臉,不耐煩地在他臂彎裡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