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來過一次,此時沈青還是滿眼新奇,仰著頭看到低低簷角下掛著的燈籠竟然是用一顆顆圓潤小巧的南瓜雕出來的笑臉,也不知裡面點了什麼香燭,暗香習習,引得螢火蟲零零點點,只繞著那南瓜小燈飛舞。
繞過迴廊,她記得小石潭裡有紅錦鯉,這次她留心去看,夜晚的小石潭,清清澈澈布滿繁星,繁星隨著水波流轉傾瀉,再仔細一看,那些細碎繁密的星星,原來是會發光的小魚!
“珩公子。”
掌櫃恭敬地迎了上來,目光在落到謝珩身後的沈青身上時,像是突然見鬼了一般:“你……你……”
“瑜字房。”
謝珩淡然打斷他。
掌櫃趕緊垂下眸子,低著頭專心引路,很快又到了那間瑜字房,木門從兩邊開啟,沈青輕車熟路扶著婢女,由她們替自己換下木屐。
忽然她目光一凝,落到謝珩清雋背影上:“你……是不是傷口裂開了?”
雪白衣裳上,道道血痕印得觸目驚心。
謝珩回眸瞥了一眼,神色清淡:“無妨,我先去更衣。”
沈青換了木屐,先進了雅室,盤腿在紫檀圓幾前先坐了下來。
等琉璃盤中各色佳餚還有羊脂白玉杯裡美酒滿上,謝珩更衣處理了傷口回來了,默默無言盤腿在圓幾的對面坐下。
大概是記得她喜歡“細腰舞”,杯中碧波蕩漾的,還是當日佳釀。
本來沈青是惱他突然一下喜怒無常,一路上沒多跟他說話,可是剛剛眼見他才走幾步路就浸了一背的血,頓時就軟下心來,拿出一副捨命陪君子的態度來。
“來,這杯敬你,多謝你秉公執法,替嶽瑛家平冤昭雪。”
她將兩人酒杯滿上,清清脆脆碰了個杯,很是豪爽地將杯中佳釀一飲而盡後,觀察著眼前人的神色,雖然也配合著一飲而盡,但眉目間始終清冷,一看就是還不太高興。
剛剛到底哪裡惹他了?
她心中犯嘀咕,不過還是盡職盡責將兩人酒杯繼續滿上:“從前為了這案子多有得罪,都是誤會,我跟你在這裡賠個不是。”
她賠笑著,兩人碰杯好飲,還是不見謝珩臉色轉暖。
只見他放下酒杯,像是半開玩笑,眼裡一點笑意都沒有:“沈公子為了夫人,倒是能伸能屈。”
沈青笑容一僵,莫名其妙,就算是為了朋友,這不也是應該的嗎?
她懶得再揣測他心中千回百轉,只盡心盡意陪他盡興喝酒,兩人都沒再多說,推杯換盞間,沈青的酒意開始上頭。
每次開始微醉的時候,她清澈的眸子裡,總是帶上一層朦朧水色。
“我其實有一個問題……”她說起話來也開始含糊,但還記得自己有疑惑要解:“你為什麼要幫我啊?”
幫她破案,幫她瞞天過海。
謝珩緩緩將杯中佳釀飲盡,目光澄澄與她對視:“這是我該做的。”
沈青眼前已經是一片霧裡看花,下意識還是被他的目光灼到,搖了搖頭,趕緊撇開。
確實,這都是他該做的。
他果然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懲惡揚善,堅守本心的謝珩。
“謝珩,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說,就算你沒有幫我,其實我也是想跟你說的,去首歲山的時候我就想跟你說了。”
沈青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但有些話必須要借了酒意,她才能說出口。
她努力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清雅絕色的公子變成兩個,三個……她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摸,手心忽然被一隻溫熱的手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