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天他認出她來,明明可以直接將她指認捉拿,卻還安排了人接應她逃離現場,現在幾日過去,也不見他帶人上門緝兇。
這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沈青深深嘆了口氣,望向窗外漸漸昏寂的天色,紛紛暮雨到了黃昏雨勢更大,她都能看到雨滴像斷了線的串珠,一顆一顆晶瑩圓潤地從屋簷簌簌落下。
這要是放在從前,有一個這樣隨時會將她拖入深淵的隱患,她根本不會多想,就直接滅口一了百了,不會再開口的人,永遠最安全。
可是現在呢?
她竟然在千方百計揣摩一個男人的心思?
意識到自己這匪夷所思的行為後,她面無表情站起身來,走到窗前,“啪”地一下狠狠合上窗頁,將點點滴滴擾人的細雨全部隔絕在窗外。
同樣覺得窗外夜雨擾人的,還有正在書房中伏案的謝珩,自案發以來,他作為最主要的辦案官員之一,幾乎沒有過好好休憩的時候。
他與其他負責查辦此案的官員聯手配合,為了緝兇,人馬不停,幾乎將洛京翻了個底朝天,連日折騰下來,上上下下都有些疲憊不堪了。
今日算回府尚早,奔忙一天,緝兇依舊一無所獲,不過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一回府,他便將自己關進了書房。
挑燈伏案本是常態,只不過今夜的雨不似往日濛濛,總是不輕不重打落在庭院草木間,一陣一陣發出沙沙脆響,卷宗上的字跡越來越模糊,他終於不耐,起身關窗。
俊秀頎長的身形默然在窗邊立了會,他盯著院中梨花被夜雨打落得一地狼藉零落,終於抬手毫不猶豫利落合上了窗頁。
回身正準備重新走到案前,他渾身忽然像是被什麼定住,僵直了脊背,不敢再超前邁一步。
原本他坐著的位置上,現在坐著一個輕紗紫裙的曼妙女子,雖然有面紗遮面,可是從那雙流轉美目裡,看得出她正在沖著他巧笑嫣然。
“謝珩,你怎麼不過來?”
是沈青的聲音,是沈青在宴廳上說話的那道聲音。
輕軟,甜膩。
他不敢相信,腳下卻已經不受控制,短短幾步,像是朝聖一般,他無比虔誠一步一步靠近過去。
少女仰頭看他,一雙精心修飾過的眉眼看得人心神一蕩,眉心的花鈿在燈臺照映下嬌豔妖嬈。
她清澈幹淨的眸子裡溢滿笑意。
“我字認得不全,有兩個字不會寫,要請教公子。”
“哪兩個字?”
“鴛鴦成雙的鴛鴦怎麼寫呢?”
“好,我教你寫。”
她問一句,他腦海中什麼也沒想,就跟著脫口答一句,等她問完,他已經俯身循著她握筆的位置,輕輕握住了筆杆上方,帶著她落筆紙上,一筆一劃。
一副玲瓏秀骨此時就在自己臂彎之內,他略一低頭,鼻息間都是她烏發間幹淨的皂角香,輕紗掩映下,冰肌玉骨,若隱若現。
最後一筆,他再寫不下去,筆尖一頓,一小團墨漬在原本寫成的“鴛鴦”二字上暈開了花。
臂彎中的少女立刻抬眸看她,眸子裡的笑意斂去,帶上一點嗔怒,竟也看得人心神蕩漾。
“謝珩,你怎麼字都不好好寫?”
謝珩垂下眸子,抬手覆上面紗,少女察覺到他的動作,眼神中有一點驚惶,卻沒有躲開,密密長睫無措地微微顫動。
他用力一拉,面紗委地,少女露出傾城容姿,是那張在心底描摹了無數次的五官眉眼。
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他耽溺於這樣的美色,只一瞬間,被這攝人心魄的容顏折殺了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