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幾個清俊小倌來。”
“啊?”
王容徹底頓住,他仔仔細細盯著眼前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清冷玉容,毛骨悚然地想,表哥是不是被人給奪了魂?
酒杯不覺間被溢滿,清冽的瓊漿玉液變成桌上狼藉水漬,他趕緊收了手上動作。
“不是……你說什麼?”
謝珩眸光澄澈,平靜望他,王容不敢再多問,只好招人,真喚了五六個清俊小倌進來。
這幾個小倌垂首站在一旁,個個眉清目秀,甚至看起來比沈青還要陰柔幾分,通身氣派卻不似沈青那般純粹幹淨,隱隱約約多了些庸俗諂媚。
“平時怎麼伺候人的,現在就怎麼伺候。”謝珩淡淡開口,語氣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幾個小倌立在原處屏氣斂聲不敢亂動,有跟王容稍微相熟一點的小倌小心翼翼用眼神請示他,得到同樣用眼神給予的肯定後,才終於有人大膽上前。
有第一個站出來,後面幾個小倌便都紛紛大膽起來。
但誰也不敢真正像平日裡伺候客人一樣貼上去夾著嗓音撒嬌,面對這樣一副令人不可逼近褻瀆的仙姿玉容,他們也都規規矩矩,立在身後捏肩的捏肩,伏在腿邊捶腿的捶腿。
謝珩微合雙目,眉峰不動,身如松柏筆挺坐在案前,彷彿無知無覺,像一尊儔美無雙的神像,萬相皆空,無喜無憂。
有小倌殷切遞了滿杯佳釀上前,謝珩來者不拒,抬手接過後一飲而盡。
眼前這樣的畫面在南風樓裡,實在算不上出格,但是現在正被幾個小倌環繞伺候的人是謝珩,那就很沖擊了,王容甚至不敢多看。
他覺得自己此時才像一尊要過江的泥菩薩,對於謝珩今日這樣幾乎魔怔了的出格舉動,他不太確定謝王兩家長輩會持怎樣的態度,但是讓他們知道,今日是他替謝珩招來的這些小倌,他一定會死得很慘。
這麼一想,他默默抬起袖子,遮了自己半張臉,但願少點回去告狀的人。
“公子,可要聽曲助興?”
冗長的沉悶過後,很會察言觀色的小倌們意識到眼前的客人似乎並不排斥他們,便有了近一步試探。
“不必了,你們都出去吧。”
謝珩清溫聲回絕,方才那個出聲試探的小倌頓時白了臉色,好在看謝珩那張清疏平靜的面容上並無反感慍怒,幾人對視一眼,忙規規矩矩行了禮,退了出去。
直到所有小倌都退了出去,他才緩緩睜開雙目。
王容一張臉從袖子裡探出,眼睜睜看著面前這尊神像回了魂,眸中終於有了人類的七情六慾。
“我明白了。”
謝珩的聲音很輕,應該不是在跟旁人說話,像是在跟自己篤定了某個答案。
王容明知他不是在跟自己說話,但也忍不住好奇:“你明白什麼了?”
謝珩抬眸似在看他,目光確又沒有聚焦在他臉上,那雙清眸因為剛才急喝了幾杯酒而略帶水色,澄澄透出一種無比了然的大徹大悟。
小金頂上白雪蒼茫,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顆心,是在哪一個明月照亮雪色的夜晚,萌生情動。
於冬日的冰天雪地裡暗自萌芽,於春日的雨水浸中破土而出。
像萬物蓬勃生長,壓抑不住,勢不可擋。
他很確定,他不是天生斷袖,他只是喜歡沈青。
心中千千結,在這一瞬間霍然被解開。
他再次將手邊斟滿了的酒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