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是一個窈窕嫵媚的妙人兒,此時姿態更是楚楚可憐,想到這兩個丫鬟來書房裡伺候,定是受了母親不少囑意,便道:“與你無關,只是我平時裡習慣了鳴山伺候。”
閑月將信將疑小心覷了一眼公子,見他疏離清淡的面容上並無怒意,才稍稍安心,退了出去。
謝珩在書房中翻了兩頁公文,瞥見門外有人影,以為是鳴山,剛要喚人進來,卻見是女子身形玲瓏,竟然是去而複返的閑月。
他不由得微蹙起眉頭。
“公子,王府的表姑娘來了。”閑月在外輕喚。
“知道了。”
謝珩眉頭不見舒展,這時候來謝府找他的王家表姑娘,那隻能是王意然了,他無聲地在書桌前坐了會,才起身走了出去。
王意然已經盈盈站在院中,見他走出書房,笑意嫣然沖他喊:“珩表哥。”
她今日穿了一件鵝黃對襟襦衫,杏色輕紗褶裙翩然委地,溫雅輕快,配上她清甜笑意,滿園春色不及她一笑。
“表哥,今日我來給姑母送些作畫的顏料,正好聽說你也在府上,我新譜的曲子有幾處還拿不準,想請珩表哥幫我品鑒指點一二。”
王意然笑著迎上來,懷裡抱著的是一隻桐木七絃,名喚鳳引,是一把絕世名琴。
謝珩垂眸應下:“意然表妹琴藝超絕,我洗耳恭聽。”
院中梨樹下,簌簌落花如積雪,有一張白玉琴臺安置於此,王意然將鳳引擺上去,等表哥在一旁撩袍端坐,她才開始凝神撫琴。
鳳引聲起,梨花雪落。
伴隨著珠玉碎落的琴音翩然,萬物靜籟,連王意然身後的那株梨樹,似乎都聽懂了這琴音,片片梨花跟隨著琴聲的音調起伏,落在美人的烏亮的發梢,雪凝的手臂,輕軟的裙擺,簌簌紛紛如雪花堆滿她身邊的琴臺和地面。
這是一幅有天籟之音的絕世名畫。
院中一切都為之痴倒。
謝珩也看得微微發怔。
一地梨花亂如雪,實在很難讓人不想到小金頂上茫茫所見,蒼山暮雪。
他教過沈青彈琴。
他想起沈青在剛剛碰到烏尾的時候,從烏尾身上發出嘔啞嘲哳的聲音究竟有多難聽,即便他現在耳畔是仙樂繚繞,可腦海中一想到沈青手下那琴音,依然難聽到讓他眉頭微微蹙起。
後來她算是能流暢完整地彈出些簡單的曲子了,不過平日裡在府上要是聽到這琴音,也會忍不住將彈琴之人請出去的。
明明有天下無雙的好身手,不知為何偏偏要學這琴,他在心中無聲喟嘆。
“珩表哥?”
直到聽見王意然喚他,他才意識到,原來一曲已經結束了。
王意然說是來請表哥品鑒一番,但其實她對自己的琴技頗為自負,可是剛剛在撫琴時,偶爾留心到表哥,時而凝眉深蹙,時而笑意清淺,倒是讓她心中忐忑了起來。
“珩表哥,這曲子……可是頗有瑕疵?”
謝珩搖搖頭,由衷贊賞:“意然表妹琴藝早就獨步天下,琴音圓潤通透,摧山撼玉,我技拙,實在無法再提出更有效的建議了。”
聽到謝珩這般誇贊,王意然放下心來,一張小臉如粉雕玉琢般清透,蔓延出少女嬌羞。
她大膽提出心中所請:“珩表哥,那日在綠玉園聽你新奏《空山》,我便謄了你的新曲,不如今日我們一起合奏一首?”
上品七絃由桐木或烏木製作為佳,整個洛京,烏木之最為謝珩的烏尾,而桐木之最,就是這一隻鳳引了。
多年前,謝王兩家的祖輩曾用這兩只古琴合鳴一曲,洛京上下,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直到多年後,還有不少名士為曾聽過二琴合鳴而引以為談資。
世人都在期盼,烏尾合鳳引的再次合鳴,該是何年何月,又該是何等佳話傳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