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王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算了算了,再鬧大小心全洛京的官員都來參你一本,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放開我!我要去砸死那些亂嚼舌根的!”
沈青不管不顧,醉意裡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氣呼呼耍起無賴。
王容自知生拉硬拽肯定是攔不住沈青,只好張開雙臂將人圈抱在懷裡,一個熊抱將人抱住,一邊拍著她的背繼續哄小孩一般:“沒事沒事,今天先回去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再來砸。”
沈青被他囫圇熊抱著,一身不好施展,歪頭聽著,嗯,有道理。
“那先睡覺。”她當機立斷,身子軟綿下來。
王容鬆了口氣,一手扶著她,一邊不動聲色示意紛紛過來看熱鬧的人趕緊退開。
總算是將人帶回包間,沈青的身子一沾上軟榻就開始入睡,只不過合目睡得並不安穩,纖長睫毛密密覆下,像蝴蝶落在花瓣上,總微微輕顫著。
王容凝眸多看了一瞬,忽而輕笑:“沒想到,其實謝珩給你帶來的刺激還不小。”
他的這一聲議論,自然傳不到謝珩耳中給他聽見。
謝府書房的明燈,已經連續好幾個徹夜未曾熄過,春夜濕雨寒涼,本該挑燈點香夜看卷宗。
鳴山抱著一摞卷宗無聲走到門口,短短幾日光景,他眼下烏青深了許多,幹淨的面容上乍一看潦草了許多,像是出遠門執行了一趟外務。
他揉揉眼,看到自家公子坐在案前,燈光掩映下依舊清越矜貴,一手執著卷宗細閱,大有一目十行之勢,清雋眉眼間始終從容不倦。
他深吸口氣讓自己提提神,才邁進門檻:“公子,關於嶽聞淵所有能找到的卷宗都在這裡,為了掩人耳目,不能帶回來的我們都暗中謄抄過來,再無遺漏。”
謝珩視線未抬,只應了聲:“知道了。”
鳴山看了眼窗外夜黑如墨,又是二更天了。
他踟躕了一下,到底還是問出來:“公子,二爺這麼堅決不許你再查此案……若是被二爺發覺……”
“若是被發覺,唯你們是問。”
謝珩不等他說完,似乎在卷宗上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線索,抬手取筆,落筆批註。
桌邊一盞燈臺火光正旺,浸在燈油裡的燈芯燃得發出細碎的噼啪聲,一夜的時光在燈火明明中不斷流逝。
謝珩手中筆尖未停,落在卷宗上的筆筆畫畫像是追逐燈火下流逝的光陰。
他知道,他與沈青之間那道被霍然劃開的天塹,只有將此案徹底結了,被劃開的天塹才有慢慢再次合攏的希望。
於是光陰似金。
房中一主一僕,一個奮筆疾書,一個整理卷宗,無聲而默契地推動著案件的程序。
到了下半夜的時候,謝珩手中筆尖明顯凝滯了很多,很多次,他筆尖在卷宗上停頓了很久,才能下得去一筆。
他一路循著蛛絲馬跡,抽絲剝繭,從一馬平川走到丘陵起伏,再一路走到現在,面向的是一片險峰峻嶺,迷障重重,萬丈深淵。
他時時勒馬急停,好幾次不知該如何走下去,走下去所見到的真相,真是他所能承受的嗎?
越來越多的撲朔迷離讓他心驚肉跳,他隱隱能夠明白,為什麼二叔會對一樁並不算多重要的貪汙舊案如此上心,雖然他還完全看不見背後是什麼,但他能確定,這背後真相有多石破天驚,甚至是會引起朝局發生重大動蕩的牽扯。
有一瞬間,他心裡竟真的有個聲音聲嘶力竭大喊,讓他不要再繼續查下去了。
也許沒有人能夠去承受這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