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短刀破空,力道之大,動作之迅,謝珩強行阻攔,自然被傷,火光下俊容微白,盡管他的手藏在袖中,雪白的袖口掩不住斑斑血跡。
她再度明朗了許多。
原來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原來徐唐是被他親手絞死的,原來他能動手取她性命的機會比想象中還要多太多。
但她現在完全無心糾結於他深藏不露之可怖,清絕面容上只有凜凜殺意:“我殺人,你覺得你攔得住嗎?”
“沈青,這裡是洛京,不是渝州。”謝珩逼近兩步,一字一頓告誡她。
顯然這份警告對她半點威脅也沒有:“那又怎樣?”
謝珩在離她兩步之遙的位置站定:“沈青,現在當務之急沈救人,方才他說的落水位置,一定是用來誤導我們的,所以嶽瑛不在畫舫附近,她漂得越遠,反而越有生機。”
沈青神色略微松動下來。
謝珩手下的那些親兵,根本不需要他下令,聽到他這番話便迅速調整救援的方向。
“嶽瑛父親的案子,我查到的不過冰山一角,你現在把他殺了幹脆,然後呢?嶽瑛家滿門冤屈就洗刷了嗎?如果線索因此中斷,你就對得起嶽瑛了嗎?”
謝珩不敢貿然上前,只小心翼翼,從旁善誘,終於見沈青緊繃的背脊慢慢鬆垮下來,眉眼中戾氣散去,他不動聲色示意一旁的親兵,臉色早已煞白的陳文軒立刻被帶走。
沈青茫然地站在原地,鋪天蓋地的雨幕中,她秀挺身姿靜默得可怕。
謝珩微抿著唇,正要上前,忽然聽見遠處有人在喊:“救上來了!”
他身前的人比他反應更快,剛才還不動如山的那道身影立刻跳下畫舫,重新跨上先前載他們而來的窄船。他快步追上去,想上前扶她一把,被她錯手躲開,纖秀的身形輕而易舉翻上窄船。
謝珩抬手落空,他微蜷著指尖,重新將手收回袖中,袖上點點血色已經幹涸,像是枯落的梅花。
上了窄船,他默然立在離沈青只有一肩之隔的身後。
落水之人在湖面另一側被救上岸,窄船還沒停靠穩當,沈青已經躍了下去,蹬著水面跑向岸邊,撥開圍在四周的人,看到煞白著臉躺在裡頭的果然是嶽瑛。
入目所見,簡直讓她心驚肉跳。
嶽瑛落水太久,身上衣裙被流水沖得散亂,幾不弊體,玲瓏曲線若隱若現。
此時她被一個身穿禁軍服飾的年輕軍官攬在懷中,那人用自己身子盡量遮蔽她,正半跪地上用唇抵在嶽瑛唇上為她渡氣。
圍成一圈計程車兵衙役全部都是男人,沈青大腦幾乎空白,全完不知自己此時該做出什麼舉動。
好一會兒,聽見嶽瑛的劇烈咳嗽,她歪過頭,“哇”地吐出一大口水,好一會兒,待她氣息平緩下來,雙目還是緊緊合著,人並未醒來。
“救過來了,快讓郎中過來!”
年輕的軍官揚聲喊人,沈青猛然清醒過來,剛才過於慌亂而沒注意到這人背影熟悉,原來是蕭瑞。
對了,蕭瑞在禁軍北軍中是校尉,此時出現在這裡太正常不過。
她頓時像是有了支點,手邊謝珩適時遞上一件氅衣,她拿了氅衣上前將嶽瑛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
“大……大哥……”
看清來人,蕭瑞臉色變了變,忙解釋道:“大哥,大嫂是……我剛才……”
方才還從容不迫的少年軍官這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連眼神都有些閃躲起來,忙將懷中的人交給沈青。
沈青低頭碰了碰臉色白得發青的嶽瑛:“我知道,這是渡氣救人,你做得很對。”
蕭瑞小心翼翼覷了一眼沈青的神色,見她滿臉除了關心,並無其他情緒,默默起身退開。
夜色掩映下,無人注意到少年茫然的面容上,微微無措泛起了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