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娘掛在眉眼間那一抹迎來送往的笑意冷淡下來,與兩人對視須臾,終於又輕描淡寫道:“既然海棠掃興了,那就拖到後頭院子裡打死便是。”
海棠嚇得連忙跪下來哭著求饒:“娟娘,海棠知錯了,您饒海棠一命吧!”
幾個壯漢已經上前拖住海棠,海棠也不知自己哪來那麼大勁兒,掙開壯漢的鉗制撲到一個公子腳下,緊緊抓著他的衣擺:“公子,您救救海棠,海棠這輩子做牛做馬伺候您!求求公子大恩大德……”
“滾滾滾,下賤東西!也配伺候本公子?”
方才還在為了海棠爭得面紅耳赤的兩個人,這會兒都恨不得將人踢遠一些,海棠很快又被身後的壯漢緊緊鉗住往後拖,她一雙蔥白纖細的手徒勞摳住地磚,在地上被拖出一道長長血痕。
沈青杯中的酒再喝不下去,緊擰著眉頭問王容:“這兩位公子,身家背景應該比不上王家吧?”
“廢話,整個洛京,四大世家可是淩駕於所有世家之上,而這四大世家中,又是謝家和王家……”
“王兄,咱倆關系是不是特別特別好?”沈青十分真誠地打斷他。
王容被她問得莫名其妙,可是對上她這樣一雙烏漆晶亮的眸子,要說的話還沒來得及過腦就說出口了:“那自然是特別好。”
“所以我想打他們,你會替我撐腰吧?”
“你這……!!!”
等王容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時,一道青影已經翻出橫欄。
還沒人看清發生了什麼,那幾個拽著海棠往後拖的壯漢紛紛被踹到在地起不來身,沈青輕靈的身影才盈盈落地。
她眉眼彎彎,沖著那兩位公子露出一個分明幹淨和熙的笑容,卻讓人有些發瘮。
一人大著膽子放話:“你……想幹什麼?哪裡來的滾回哪裡去!”
沈青本來還想你來我往痛快吵幾句,可是這人一開口她就沒了吵架的興致,還是在渝州的時候,孟淵之流罵起人來聽得讓人有回擊慾望。
洛京城的世家公子們,方方面面,都太讓人失望了!她手上正好有一把趁手的摺扇,等這人話音剛落下,她旋手將扇柄一掃,摺扇飛出,在空中撐開,往那人臉上呼了一巴掌,將他打得趔趄倒地。
另一人驚呼:“你好大膽子,你知道你打的是誰嗎?你……”
沈青懶得聽他說完,正好摺扇旋了一圈回到手中,她將摺扇一合,抬手往後一揚,背後像是長了眼睛一般,玉骨扇柄輕輕脆脆敲上那人肩頭,身後沖上來的那人身子緩緩沉了下去,耳畔清晰地聽見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先前被呼了一巴掌的公子忙捂著自己腫得半邊高的面頰,連爬帶滾往後面退:“你……你完了!你死定了!快把這南風樓給我圍住,快喊人來,給我把這人綁了!”
門外真的有家僕魚貫而入,大有要將南風樓圍攻之勢,樓上樓下頓時一片吵嚷尖叫,娟娘也默不作聲往後退了退,搖頭示意身邊的壯漢先不要妄動。
沈青對這一切置若罔聞,她彎腰扶起倒在地上的海棠,這才看清她的容貌,果然嬌柔美麗,眉眼垂淚,怯怯風情,如春日海棠沾濕雨露徐徐綻放。
“海棠是嗎?以後我罩你了。”沈青揚了揚下巴,桀驁一笑。
海棠驚魂未定,愣愣地盯著眼前俊秀清逸的公子,好一會兒,又柔弱無骨附身下去:“多謝公子相救之恩,海棠銜草結環,也無以為報。”
“呸!死到臨頭了,還想英雄救美!”
那兩個公子被家僕們拉起來護在身後,忍著劇痛沖沈青喊話。
沈青看也沒多看一眼身邊舉著刀棍團團將她圍住的僕從們,唇畔始終挑著一抹不屑的笑意,慢悠悠抬眼望向樓上憑欄而立的王容。
那眼神,倒也不是在向他尋求幫助,彷彿在說,要是你不準備出面,我就自己動手解決了。
王容終於從驚異中緩緩回過神來。
雖然他早就知道了沈青的身份,但始終無法將她與“悍匪”二字聯系在一起。直到今日親眼見她連看了不看就一扇子敲碎人家一根骨頭,才終於意識到,悍匪沈青,名動天下,果然名不虛傳。
眼下兩人家僕都出動,把家中勢力牽扯進來,說不定還要驚動官府和其他世家。沈青剛剛入京,背後不知多少人盯著她,她身後又無根基勢力,事情鬧大了於她不利。
於是他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緩和一下場面,一道清醇的聲音更先傳來。
“諸位要在天子腳下持械鬧事嗎?”
一聽這聲音,沈青頓覺不妙。
不是,就算持械鬧事,這事兒也不歸大理寺卿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