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不由得側目看她:“原來在你心目中我這般迂腐?”
沈青非常篤定點頭:“是的。不然說你軟弱善變茍且偷生,你又不高興。”
謝珩臉色微沉:“我敢棄城,是信莽山眾匪在你的引導下,即便攻下城來,也會對城中百姓秋毫不犯。”
一頂高帽子忽然這麼往她腦袋上扣,沈青轉了轉眼珠,露出一點兒得意,馬上又聽他在說:“只不過這次蕭瑞突然起事,開始的爆發力的確很強,可是一鼓作氣再而衰,等我們退守,渝州和其他二州聯合,加上後方朝廷兵馬排程,他再想用速戰速決的法子來強攻,恐怕很難再往前攻克下去。日積月久的拉鋸下,必定還會有各方勢力趁亂起事,到時候天下都會陷入一片兵荒馬亂之中。”
“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就是你所想看到的畫面嗎?”
最後一句話,明明是清雅好聽的聲音,因著語氣的加重,生生被鍍上一層寒霜。
沈青抬眸,同樣對上一雙清寒的眸子。
她面色微凜,明明朝夕相處的是同一張臉,可是謝珩卻不是謝十三。
謝十三也有憤怒反抗的時候,也會義憤填膺跟她爭辯家國大義,但他總是無奈中帶著乖覺。
可是此時眼前這個人,一身銳意,給人一種絕對的壓迫。
她心口驀然一沉:“怎麼?你的意思是怪我嗎?就算這世上沒有我,那也還有其他人會起事啊,沒有沈青也有張青,沒有蕭瑞也有陳瑞,這個世道,這是遲早的事,你少給我扣鍋!”
“但是此時此刻,是你,是蕭瑞,在造成這樣的局面。”
沈青看著眼前這張俊臉上染上一層慍怒,突然將話頭轉開。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謝珩怔了一下,原以為她又準備了些什麼歪理邪說,卻只是要提問,只好將一肚子已經掛在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你問。”
“我實在百思不得其解,那晚你的人到底是怎麼上的小金頂?從天上掉下來的?”
謝珩被手下算計在莽山遇險,陰差陽錯被蕭瑞他們打暈了扛回小金頂,而後便將計就計在她身邊虛與委蛇。
接著又趁機接她之力鏟除了劉檜杜嶠這些刺史府的政敵,又用她之手合併了徐唐和孟淵的兩座匪寨。
最後給她來了個甕中捉鼈。
這幾天,過去的點滴畫面在沈青腦海裡串成一條線,謝珩如何步步為營的算計,她終於捋清。
唯獨不懂那晚小金頂上的官兵從何而來。
這樣的關頭,沒想到沈青刨根問底是問這個,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你受傷昏迷,蕭瑞忙著整合三方勢力,莽山之大,要混一批人隱藏進來並不難。我的人進了莽山後,就沿著小金頂的瀑布,修了一條簡單的索棧,進攻那日,官兵沿著索道爬上來就是。”
他順便解答了沈青的另一個疑惑:“平日裡向刺史府傳遞指令,我也是透過小金頂的瀑布,將信件裝進竹筒,順水而下。”
沈青有一瞬的沉默。
謝珩費盡心思想了這樣的法子,讓官兵猶如神兵天降般佔了小金頂,卻沒有動小金頂的任何一個兄弟,只單單活捉了她。
擒賊先擒王這招,明明在覆船山她受傷落水的時候,那才是可以直接將她帶走的絕好時機,可他竟然沒有這樣做。
可最後他還是用了這招,只不過推遲了些時日,寧可用更周折費力的法子。
為什麼呢?
因為覺得她當時活不成了,所以才讓她回了小金頂,直到她傷快好全,才願意動手嗎?
這個大膽的想法讓沈青心髒“咚咚”猛跳了幾下,她馬上轉正自己的念頭,她會重傷,還不是因為謝珩設計逼她去攻打徐唐和孟淵?還不是因為他馭下不力,手下的人擅自行動導致的?
這麼一想,她冷哼一聲:“刺史大人果然是智計無雙,把我和莽山的兄弟們玩弄於股掌這麼久,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啊,你看你這一抓我,連城門都快要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