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忍見你再糟踐它。”
謝珩的聲音在耳畔淺淺漾開,然後她的手腕不由自主被他的力氣帶動,這雙手彷彿不再屬於自己,竟叮叮咚咚撥弄出好聽的音符。
重複的音符來來回回不知撥弄了多少回,沈青從一開始的認真跟隨漸漸心猿意馬起來,因為她發覺,自己的身子幾乎被謝十三大半個臂彎圈住,呼吸間都是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盡管大部分時候他都在屏吸斂神,可總是有輕輕淺淺的呼吸打在她的頸間耳後。
這可是除了在睡覺時,很難有的待遇!
叮叮咚咚的琴聲掩蓋住的,是她胸腔內叮叮咚咚跳動的心髒。
“好了,按這樣的發力方式,你自己再試一遍。”
謝珩突然鬆手,沈青頓時還有些意猶未盡:“啊?要不你再帶帶我?”
“你自己試試吧。”
謝珩坐到一邊,也不知是不是不習慣他突然抽身離開,沈青總感覺這人坐得比先前要離自己遠了一些。
她只好埋頭繼續練習,憑藉著剛剛記憶中的力道,生疏而笨拙地一個音一個音往外彈。真是納悶了,同樣一根弦,怎麼彈出來的音如此天差地別呢?這絕世名琴果真有靈性,難道還懂看人下菜碟不成?
她這會兒的注意力全然回到烏尾上,一心跟這幾根琴絃較上勁來,完全不會注意到,謝珩白皙的耳垂下,微微透起的一絲淺緋。
原本以為沈青學琴的興致,只是因為看到一把好琴燃起的三分鐘熱度,沒想到她竟開始了晝夜不捨的刻苦練習。
謝珩這幾日看著烏尾,心中幾乎已經麻木,反倒是小金頂上其他兄弟,紛紛跑出來打抱不平了。
尤其是蕭瑞,某天一大早頂著兩個烏黑的眼圈找沈青控訴:“大哥,咱們人各有所長,你在武功上已經如此登峰造極了,這種彈琴的細致活,我們就不勉強了好嗎?”
沈青大手一揮:“你懂什麼,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一通百通的,我打架厲害,那彈琴肯定厲害,只是我還沒打通關竅!”
後來兄弟們實在控訴得太多,她終於也有點自我懷疑了,謝珩倒是沒說什麼,她又專門去找嶽瑛展示了一番,得到嶽瑛的支援鼓勵後,她終于堅信,小金頂上那群莽漢,懂什麼音律懂什麼欣賞呢?竟然敢隨便質疑打擊她!
於是換來的是她更加廢寢忘食地練習。
兄弟們抗議無效,也只好看到沈青就捂著耳朵趕緊跑。
沈青才不介意這些,反正她每天叮叮咚咚可開心了,她也覺得,謝十三在教她彈琴的時候,心情也變好了不少。
只是很偶爾的時候,她忽然抬頭,總碰上謝十三略有凝重的目光沉沉望向她,視線交彙瞬間,他又若無其事撇頭錯開。
莫名其妙。
沒有糟心的事,小金頂上的日子竟安逸得飛快,不知不覺連冬至都過了。
沈青身上又葵水,想練琴也有心無力,秧秧地在嶽瑛房中窩了幾日,倒是讓兄弟們清淨了幾日。
冬至長夜過去,這兩日她精神頭好了些,推窗一看,各個山頭又新覆上了一層白雪。
今年天氣實在怪,雖說往年冬日也總有那麼一段時間大雪籠蓋山頭,卻也時時放晴,紅裝素裹,不似今年,已經不知多久又未見過晴天。
不過有了謝十三,這冰天雪地裡倒也沒這麼難捱,等開春的時候,就在小金頂栽一些梅花,那明年今日,茫茫大雪中的小金頂上,也可做些踏雪尋梅的雅事。
真是很難理解那些公子哥兒,這有什麼好玩的呢?只不過要陪美人消遣,那就殷勤一些好了。
有了新的打算,她突然振奮了起來,下榻蹬了鞋子扔了一句話留給嶽瑛就往外跑:“我今天要辦件大事,你跟我來院子裡!”
秀頎的青影在雪地裡滋溜跑了一路,也招呼了一路兄弟們,等她沖進謝珩的屋子抱出烏尾的時候,滿院的清淨被渲染得熱鬧,四下紛紛趕過來的兄弟都有些緊張凝重,等著她要宣佈什麼大事。
沈青直接在屋外厚厚積雪中架起琴臺。
見人來得多,沈青才興致盎然宣佈:“我要給你們展示一下,最近我學琴的技藝!”
一聽不是要去打架,而是要聽她彈琴,兄弟們頓時就沒了興致,清淨幾天的耳根又開始痛苦起來。
蕭瑞通些音律,對此更加抗拒:“大哥,我覺得你還不如在這裡打打拳舞舞劍,兄弟們看得才高興。再說了,你不為兄弟們考慮,也要為謝十三考慮啊,你這傳出去……說是他教的,那對人家名聲多不好啊。”
說著他還不望用眼神拼命示意謝珩,希望他千萬要阻止沈青這自信滿滿地展示,太要命了!
竟然敢打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