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瑾站在床邊,藉著月光最後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齊延野。男人的輪廓在黑暗中依然清晰分明,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呼吸均勻而綿長。
他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行李箱的軲轆在實木地板上發出細微的嗡鳴。客廳裡,那盆他們一起養的綠蘿長得正好,葉片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
周懷瑾把公寓鑰匙放在玄關的陶瓷碗裡——那是他們一起在景德鎮買的,碗底燒制著兩人的姓氏縮寫。鑰匙落入碗中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心上。
電梯下到一樓時,手機震動起來。
[你在哪?]
發光的螢幕映出周懷瑾蒼白的臉。他盯著那個熟悉的號碼看了很久,指腹輕輕擦過螢幕上齊延野的名字,慢慢按下關機鍵。
晨跑回來的齊延野踢到了玄關的行李箱。
黑色20寸,登機箱規格,是他去年送給周懷瑾的生日禮物。箱體上貼著已經泛黃的行李牌——【如遺失請聯系齊延野】,後面跟著他的私人號碼。
衣帽間空了一半。
周懷瑾帶走了所有常穿的衣物,卻留下了那件昂貴的定製西裝。那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買的,後背還留著紅酒漬——當時周懷瑾不小心撞到侍應生,齊延野第一時間轉身護住他。
書房裡的醫學資料整整齊齊碼放著,每份檔案右上角都貼著彩色標簽。齊延野突然意識到,這個分類系統是周懷瑾設計的。書架最顯眼的位置空了一塊,那裡原本放著周懷瑾最愛的肖邦全集。
鋼琴蓋上放著三樣東西:
1. 瑞士銀行的u盾裡面存著齊延野給的所有治療費)
2. 藍寶石戒指白塔那晚的禮物)
3. 一張字條:【鑰匙在碗裡】
齊延野抓起車鑰匙沖出門時,陶瓷碗在玄關櫃上搖晃兩下,”啪”地碎成幾瓣。
琴行的玻璃門鎖著,門口掛著”暫停營業”的牌子。
雨水順著齊延野的發梢滴落,在襯衫領口洇開一片深色。他的指節在門上叩出沉悶的聲響,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三天了,所有周懷瑾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連林喻都支支吾吾說不清去向。
”別敲了。”隔壁花店的老闆娘探出頭,”周老師前天就退租了。”
”他去哪了?”
”說是回老家...”老闆娘被齊延野的眼神嚇到,聲音漸弱,”具體沒講...”
雨水在手機螢幕上聚成小溪。齊延野第27次撥打那個號碼,聽到的依然是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使用者已關機】。
琴行櫥窗裡,那架施坦威鋼琴上蒙著防塵布,形狀像個蒼白的幽靈。齊延野突然想起上週的深夜,周懷瑾蜷在琴凳上修改樂譜的樣子——臺燈暖黃的光暈裡,他後頸的骨節清晰可見。
當時自己說了什麼?
【別熬太晚】
就只是這樣。
防塵布掀開的瞬間,積灰在陽光下起舞。
鋼琴譜架上攤著《雲歸處》的手稿,首頁右上角有個鉛筆畫的星星——這是周懷瑾標記重要曲目的習慣。齊延野翻開第二頁,呼吸驟然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