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爭吵間,畫面突然像融進了漩渦一樣轉動起來。魏昭明感覺有些頭暈,再一定睛,眼前又是另一個畫面。
這是白日,一個他沒見過的女人呆坐在院子裡。她兩頰消瘦,披麻戴孝,仰躺在椅子裡痴痴地盯著樹上結的石榴,百無聊賴地數著:“一、二、三......”
“二姨太!二姨太!”一把尖細的驚呼突然從院外傳來,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沖進來,歇斯底裡地叫:“快跑!快去找少爺!他們來抓......啊——”那女孩突然被身後襲來的一棍子打上腦袋,踉蹌了一下,臉朝下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那被喚作二姨太的女人猛然坐直身子,驚疑不定地望著門外,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卻見門外走近了三個人,他們三兩下把二姨太捆了,又在她嘴裡塞了一塊布堵住她的聲音。一個人把她扛上肩出了門,魏昭明心急如焚地跟上他們的腳步。
走了一會兒,他見三個人停在了一口井邊,這井生得怪異,長在路中央。他們圍在井邊忙碌了一下,魏昭明看見二姨太騰空的雙腳不停地蹬著蹬著,終於沉悶地“咚”一聲,空中好像濺起了白色的浪花,悽悽慘慘地落在三人身上。
突然,魏昭明身後傳來細微的樹葉沙沙聲,那三人兇神惡煞地回過頭,目光緊緊地盯著魏昭明,氣勢洶洶地靠近他。
“我......”魏昭明被嚇得退後兩步,那三人卻置若罔聞地從他身邊穿過。魏昭明回頭一看,見那三人圍著一個樹叢。
“是三姨太。”一人說。
“少爺對她印象太深了,主子說忘不幹淨,她得留著。”另一個人又說。
“少爺喜歡她唱的歌,主子老早就不高興了。”
“那就好辦了,若她啞了,就什麼也說不了唱不出了......“最後一個人的聲音漸漸小了,連畫面也扭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尖叫,一個燒得通紅的烙鐵伸進了女人的喉嚨。那尖叫一開始很尖銳,後面漸漸就小了低了,彷彿野獸喉嚨深處的低吼,悶悶地永遠高不起來了。
”夢眠,夢眠......“魏昭明知道這一切已經無法阻攔,他蹲在地上抱緊了腦袋,哭噎著說:”夢眠,誰害你的,夢眠啊——“
”魏昭明!“
一聲低喝在魏昭明耳邊響起,他猛地一個激靈從靈柩上抬起頭,靈堂裡還明晃晃地燃著不少蠟燭,讓魏昭明恍惚以為是白晝。他又側頭一看,容鈞正站在他身邊。
容鈞眉目間具是黑壓壓的陰沉,俯身把魏昭明撈進懷裡。”都說了不要在這兒睡,“容鈞用臉貼貼魏昭明的臉,兩臂將魏昭明捆得很緊,”夜間風大,著涼。“
魏昭明傻傻地看了一眼容鈞,好像一瞬間沒有認出來他是誰。下一刻,他突然驚叫起來,拼命搖晃起容鈞的手臂,”容鈞,容鈞,夢眠被人害了,是被人害的!“
”說什麼呢,她不是自殺嗎?“容鈞淡淡地問。
“不,不是,”魏昭明神經質地瞪大眼睛,陰森森地對容鈞說,“她託夢給我,她的嗓子,她的嗓子是被人害的!”
容鈞眯了眯眼睛,緩慢而溫柔地撫摸了一下魏昭明的發絲,“明兒,你還看見了什麼?”
“我還看見,看見我娘給我納妾......還有個沒見過的女人......被投井了。好像,好像是二姨太……”
“是呀,”魏昭明說著說著眉頭就攪在了一起,“容鈞,我之前怎麼沒有疑惑,有三姨太,怎麼沒有大姨太二姨太?”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奇怪,什麼都好奇怪。”魏昭明越說神智越不清不楚,他拼命地搖晃著容鈞的袖子,“怎麼回事,你說是怎麼回事!”
“噓、噓,”容鈞把魏昭明的頭壓進懷裡,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他的聲音好像有令人心靜的魔力,”乖孩子,睡一覺吧,睡一覺起來什麼都會忘的......“
容鈞這樣說著,魏昭明就覺得自己眼皮子耷拉了下來,黏糊糊地怎麼也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