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清跟姥姥的關系如何,總之以他看到學到的,應該不算太好。可是當她躺在病床上,虛弱無力地看著他時,他忽然又覺得難過。
“房子該賣就賣了吧,反正也沒人住了。”應煢瑛說話也沒有太多情緒,此時的叮囑因病氣拖得緩而慢,倒真能聽出些慈愛來。
應秋滿聞言,只是手上一頓,而後繼續將飯菜開啟擺到桌板上,推到應煢瑛面前。
應煢瑛的兩頰凹陷下去,每天的飯菜也吃不進去多少,此時看著外孫又送來的飯,嘆息了一陣兒,呢喃道:“吃不下了,就這幾天了。”
就這幾天了。
那個小時候抬手一掌就能將應秋滿扇倒下的人,如今靠在病床上,說自己就這幾天了。
應秋滿眼眶有些泛酸,但他沒說什麼,只是半天才回答應煢瑛之前的話:“老房子不好賣,再說我賣也不合適。”
“怎麼不合適?”應煢瑛目光回了些神:“你是我孫子,哪裡不合適?”
“你還有女兒。”
應秋滿說完,兩人一齊沉默下去了。這是他們之間一直不能提的事情。
他總不能是石頭縫裡蹦出的孩子,總該有媽媽,即便她從沒出現過,在姥姥的口中除了能感受到失望和厭棄外,應秋滿幾乎對這個母親沒有任何瞭解。
“啪啦”一聲,應煢瑛撂下了筷子,靠回枕頭上看著窗外,神色凜然:“吃不進去了,拿走。”
應秋滿也不是想激姥姥,只是覺得母女間再大的仇,總不能走到人生的最後,連最後一面也不見吧。
那天的風刮在臉上有些疼,可能是應秋滿的腳踏車騎得太快了。因為他還要回實驗室趕報告,晚上還要去給人做家教。
但到最後他一樣也沒趕得上去,只趕得上回學校吃上一碗素面。
那碗麵不好吃,沒什麼味道。
應煢瑛說錯了,她連幾天也沒有了。
或許他那天不該提母親的,應秋滿想。
自那天起,他身上卸下了很大一筆醫藥費支出的重擔,但心裡卻並沒有輕松多少。
時間堪堪過了六點,應秋滿驚醒了,他睜眼緩了一會兒,胃底再次抽搐起來,迫使他要立刻起身沖進了廁所。
最後當然是什麼也吐不出來,應秋滿把前幾天囤的麵包拿出來熱了,算是簡單吃了個早飯,才將那痠疼的感覺壓下去。
只是應康程虛情假意的關心,應煢瑛最後時候的夢,應秋滿的渴膚病不可避免地發作了。
他慌忙找了藥吃下去,躲在臥室把自己蜷縮在一起,牙齒將手腕咬得將要出血,脖子和手腕被他搓得泛紅。
最後等藥效起作用,他才終於壓下心裡的焦慮和不安,用衣服蓋住傷口,像個正常人一樣出門。
應秋滿給葉禮發了資訊後就去上班了,雖然表面上看著似乎並沒有什麼波動,但這個上午確實是他來這個世界後,最難捱的一段時間。
直到中午再次看見了應曄琳。
但不知道為什麼,簡單地坐在一起吃飯,已經無法讓他的焦慮感緩解了。
或許是因為見到厲添能跟應曄琳撒嬌,他産生了新的渴望。
可是他開不了口,自己並非apha,沒有理由那樣靠著應曄琳。
躊躇了很久,大冬天把自己急出一身汗。
“外公來找我了,”應秋滿最終還是開口:“喊我們過年回去。”
他說完覷了一眼應曄琳,對方目光微微怔愣,最後笑出來:“好啊。”
其實別說過年去應康程那裡了,前幾年應秋滿甚至連厲家都沒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