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升忍不住補充,“還有哥哥。”
許晟眼底盈出笑意,“對,還有哥哥,他們住的地方四季有花,還有小月亮喜歡的檸檬樹,他是個淘氣的孩子,檸檬樹剛結出果他就想摘下來……”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長得一夜也講不完,或許要用一生的時間去講。
孟月升聽得很認真,專注而投入,跳進哥哥為他編織的好夢裡,夢裡有深深愛他的所有人。
他不會覺得痛苦,也不會有人離他而去,他會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許晟溫暖的臂彎如同搖籃,孟月升躺在裡面,安全感緊緊包裹著他,讓他在不知不覺裡忘記抵抗睡意,忘了要懼怕噩夢,緩緩閉起疲憊的雙眼。
許晟講故事的聲音越來越輕,直到停止講述,安靜地注視孟月升恬靜的睡臉。
夜還有很長很長,黎明還要很久才到,好夢還是壞夢尚未可知。
許晟手指極輕地觸碰孟月升的眼尾,腦海裡關於前世最後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許多事情他都不太能想起來,只知道自己不後悔,是心甘情願這麼做的,或許再來一次他一樣會這麼做。
不知是許晟的懷抱起了作用,還是因為那哄孩子似的睡前故事的關系,孟月升睡了一個好覺,沒有再做關於死亡的可怕噩夢,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
難得的好睡眠讓他心情好多了,人精神起來食慾也恢複了一些。
早上許晟給他做雞蛋餅,讓他卷著土豆絲和生菜一起吃,孟月升胃口不錯地吃了兩個,還多喝了一碗小米粥。
這天他哪也不想去,就像以前回到這裡一樣躺在蛋殼搖椅裡,翻閱喜歡的漫畫和雜志。
關於前世的話題太過沉重,提一次就傷筋動骨一次,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沒有事先說好他和許晟也默契地避開,暫時的也好,短時間內最好就不要再提了。
平靜地度完週末,孟月升該回學校了。
他回家沒帶什麼東西,回校倒是帶回去許多,許晟給他買了一些經放的水果,還有跟室友分享的零食,都塞在了後備箱。
東西太多他一個人拿不了,許晟讓他給王曉良他們說一聲,最好把電動車開過來。
孟月升答應著,給王曉良發了訊息。
住家的這兩天他沒有再做過噩夢,睡得好好的也吃得好好的,但許晟很擔心他,開往大的路上少不了叮囑他要好好吃飯,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
他說的時候孟月升就乖乖聽著,句句有回應,聽話得許晟心軟。
沒有任何徵兆,孟月升一直以為還有時間。
他還不到21歲,今天早上還很幸運地看到有蝴蝶飛進他們的陽臺,溫柔地停在開得正好的繡球花上。
他已經不再做噩夢了,但噩夢找到了現實的入口,帶著死亡的恐怖降臨在許晟送他回校的路上。
一切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就像前世孟月升坐在去機場的計程車上,他根本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等發生的時候他已經快死了。
死亡不會對活人憐憫,但也未必爭得過以命相護。
轉瞬即逝的機會,許晟死死抓住了孟月升的一線生機,反應極快地趕在沖擊力之前用自己的身體死也不放地抱住他,將人嚴實地護在懷裡。
保時捷被無情掀翻,連滾數圈,停止前又受到一輛小貨車的沖擊,最後輪胎朝天地停在路上,灰煙滾滾。
昏迷前孟月升還有最後一絲意識,他努力想睜開眼睛看一看許晟,但他太疼了,闔眼前一聲哥沒在唇齒間,模糊的視線一點點被黑暗吞噬,他隱約看到許晟淌血的臉,那麼安靜。
整個世界都變得很安靜,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覺得周圍很黑。
他像一塊石頭待在黑暗裡,一動也不能動,直到一束陽光照進來,正好落在他的身上,他仰臉望去聽到哭聲,還聽到了一個低啞的聲音,低沉沙啞得讓人難以想象是如何發出來的。
“周阿姨,求你把月升的骨灰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