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刻骨銘心的愛與思念能讓死去的人生出靈魂,他的骨灰在許晟這裡,自然連靈魂也只能跟在許晟身邊,哪也去不了。
前世陰陽兩隔的一千多個日夜裡,可能他們一直不曾分開過,只是一個忘了,一個不知道。
“你,你疼嗎?”
孟月升拉起他的雙手抱在懷裡,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剛才把許晟掐疼了,指甲清晰的月牙印還在上面,他沒有看見,只是抱著許晟的手臂心如刀割地害怕他也走得很痛苦。
“不疼。”許晟想對他笑,但唇角幾次都沒能成功提起,心底無奈地嘆氣,“我不疼,月兒,我是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四字瞬間狠狠刺痛了孟月升,住持說過的話言猶在耳。
——如果有人能心甘情願為你而死,或可為你換得一條生路。
難以形容的恐慌爬上心頭,孟月升嚇壞了,身體像掉進凍湖的冰窟窿裡,驚慌地對著許晟搖頭,“不,不行,我不要你死。”
許晟不知道他去過寺院見過住持的事,住持的話更無從知曉,只以為他嚇壞了,反手握住他顫抖的手,低聲溫柔地哄:“好,好,我不死,哥哥不死,你也不死。”
孟月升害怕得根本說不出話,身軀輕顫著被許晟摟進懷裡,一隻熟悉溫暖的大手正輕輕拍撫他的後背,耳邊是輕聲細語地安慰,“不難過,都過去了,哥哥永遠陪著你。”
溫柔耐心的安慰永遠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再恐怖的噩夢也有夢醒的時候,像黎明來臨黑暗便會散去。
孟月升緊緊依偎在許晟的懷裡,彷彿出生後他就待在這,這是把他孵化出來的蛋殼,害怕了也要待在裡面才能安心。
時間悄然流逝,過了很久孟月升才肯從蛋殼裡冒出頭來。
他哭得眼睛紅腫鼻子也紅紅,垂著濕潤得可憐的鴉睫看許晟清洗毛巾,柔軟的純棉毛巾是親膚面料,過了熱水後貼在臉上會十分舒適,他微微仰起臉配合許晟,讓他能擦得更細致些。
擦完臉洗淨毛巾,許晟將孟月升專用的一切歸位,把人從洗手臺上抱下來。
孟月升腳不沾地地進了廚房,屁股下的洗手臺變成了大理石島臺,許晟溫熱的嘴唇貼在他的耳朵邊,“晚飯想吃什麼?”
孟月升的手臂緊緊圈在他的脖子上不肯放,他什麼也不想吃,“我不吃。”
“不吃你就只剩下骨頭。”許晟試圖把他的手拉開,但還沒使勁就聽見孟月升不滿地哼哼聲,只能先收回手,“雞蛋面?馬上就能做好。”
“我不想吃。”
“我想吃。”
自己不想吃飯確實不好攔著不給別人吃,孟月升慢慢松開手,垂著哭累的一雙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那你快點。”
許晟煮麵的時候他就坐在島臺上看著,雞蛋面出鍋的速度確實快,只要水開很快就熟了。
熱氣騰騰的一碗雞蛋面是孟月升最熟悉的味道,小時候在綠園周敏總在早上煮給他當早餐吃,後來就是許晟煮給他吃。
兩塊煎得金黃的煎蛋一塊是他的一塊是許晟,他不想吃,但架不住許晟端著碗守在他面前,一筷子一筷子吹涼了喂他吃。
他還是沒有什麼食慾,但許晟喂到嘴邊他就張嘴,小時候沒怎麼享受過的待遇倒是在長大後享受到了。
晚上的澡也是許晟幫他洗,他什麼也不需要做,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睡覺也有人緊緊抱著他。
“哥,我不想睡。”
關燈後孟月升仍睜著眼,他已經很累了,睡意像一隻手不斷想把他的眼皮拽下來,可他也怕自己掉進噩夢裡,不肯閉眼。
許晟知道他在害怕什麼,摟著他的手輕輕拍撫著,輕聲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孟月升盯著他眼睛,“嗯。”
“從前有一個世界上最可愛的男孩兒,他的名字也很可愛,他叫小月亮。”許晟清潤的聲線比深夜電臺裡的主播更溫柔悅耳,緩緩道來一個溫暖幸福的故事,“小月亮有最愛他的爸爸媽媽,奶奶……”